温彦和南无思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刚刚吃完饭的沈弘毅耳中。由于沈弘毅不确定莫敖卫的人找自己有什么事,再加上他不喜欢和官府的人打交道,所以他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沈弘毅近一年来都生活在船上,一年到头便是穿着那一身黑色劲装,也没买过几件像样的衣服,想换身衣服掩人耳目都做不到。好在这会天已经黑了,而温彦和南无思还在前往客栈的路上,只见沈弘毅翻墙而出,随后便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出城一事非常的顺利,沈弘毅从广信城的南门出了城以后,便匆匆往封阳赶去。没了马匹助力,沈弘毅只能靠一双脚赶路,不过好在有着练精九重的修为,赶起路来不算太累。
沈弘毅一口气赶了近十里的路,温彦和南无思才赶到客栈。温彦本就是一时兴起,再考虑到沈弘毅已经在客栈落了脚,他也不急于这一时,便在卫府里吃了晚饭才出门。
结果可想而知,就是这顿饭的功夫让他们扑了个空,几人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温彦虽然有些恼怒,但也不好意思在旁人面前表露出来。
再说此次扑空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温彦自己有些自大了,他自以为全城都在莫敖卫掌控之中,根本没把小小的沈弘毅放在眼中。
不过温彦没有急着回卫府,沈弘毅的突然离开,让温彦更加对其感兴趣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温彦顺手在一张椅子上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对站在一旁的南无思说道:“无思,你说他怎么偏偏选择这时候离开呢?”
南无思也有些不解,傍晚刚看到沈弘毅的时候,因为觉得他面熟,南无思便派了一个善于跟踪的武者,远远的跟在了沈弘毅后面。等到沈弘毅在客栈落脚后,那名武者就撤了回来,根本没有和沈弘毅打过照面,跟踪的时候也没有被发现。
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溜了,而且他们询问过客栈的掌柜和小二,两人斩钉截铁的说没看到对方出门,至少没从大门和后门出去。小二还说道:“不敢瞒二位大人,小的也很纳闷呢,这位沈客官在楼下用完餐以后,还嘱咐小的打点水上楼,他说要洗漱。可当小的把水端上门的时候,沈客官便不见了踪影,任凭小的怎么敲门,就是没人来开门,这事一旁的几位客官都知道,他们都听到了我的叫门声。”
南无思回想了片刻,最后说道:“禀温校尉,属下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属下可以向校尉您保证,此事绝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而且校尉您来客栈是临时决定的事,别说他了,连我们卫府的人都不知道,不存在会走漏风声。”
南无思不是个喜欢推卸责任的人,但是不是他的责任,他也不会往自己身上揽,再说他是真不知道沈弘毅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所以他便将自己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
温彦不是一个对属下苛责的人,还有就是南无思虽然是大门派的弟子,但是加入莫敖卫以后,一直都在兢兢业业的办事,这一切温彦都看在眼中。
所以耐心的听南无思说完以后,温彦说道:“我问你这个沈弘毅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不是想追究你或者谁的责任,仅仅就是对此事感到疑惑罢了。就像你所说的,我们过来只不过是临时起意,旁人根本无从知晓。那他为什么会选择突然离开呢,还走的这么突然,甚至连放在后院的两匹宝马都没有骑走?”
任温彦和南无思怎么猜都猜不到,沈弘毅能够在客栈中听到他俩私下的谈话。在思索了片刻无果后,温彦说道:“算了,不想了。既然人已经离开了,我们再想他离开的原因也无济于事,还不如想想他离开客栈以后会去哪里。”
“禀校尉,根据店小二所说,沈弘毅离开和我们过来一样,也是临时决定,不然他之前也不会让店小二给他打水洗漱。那么中间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人或者事,才会促使他悄悄离开客栈,还有就是他离开苍梧郡这么久,为什么又会突然回来?”
“很好,你能如此想也不枉我如此看中你,那无思你说说沈弘毅离开的原因是什么,回苍梧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南无思一边思索,一边组织语言,最后说道:“沈弘毅为什么会突然离开的原因,属下不得而知,但是他回来的原因,属下倒是有所猜测。
去年比武大会后林辅清派武者劫杀过他,虽然派去的武者全军覆没,但是彼此的梁子却结下了。因此依属下认为,他此番回来的目的之一,很有可能是向林辅清寻仇。”
温彦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无思你再辛苦辛苦,替我去一趟封阳,记得多带几名弟兄。虽然不知道他有过什么奇遇,但不到一年时间,能从练精六重修炼到练精九重,这人实力非同小可。”
虽然温彦对沈弘毅非常感兴趣,但堂堂莫敖卫校尉,练气五重的武者自然有其傲气,不可能亲自出手对付一个还没凝聚地花的沈弘毅。而且现在苍梧郡的莫敖卫都尉独仲凡正在郢都述职,卫府中的大小事务由四大校尉负责,作为校尉之一的温彦,也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沈弘毅而擅自离开郡治广信。
最后温彦又叮嘱道:“如果发现了沈弘毅,记得不要打草惊蛇,远远的在一旁看着就行。只要他不伤及平民,不影响我莫敖卫的声誉,就算他把封阳的天捅破,你们也不要干涉。”
“校尉,如果他真的如我推测的那般,向林辅清寻仇,我们也不管吗?”
“不用管,对于这些地方宗族,早就该找机会收拾他们了,只不过因为上面的意见不能达成一致,才让他们能够存在下去。如今有人愿意充当急先锋,我们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能随便插手其中呢。”
莫敖卫虽然监察整个楚国武林,但是在楚国朝廷里的话语权不过是排第三而已,还没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大。而掌握最大话语权的楚**方,虽然被皇帝牢牢掌控在手中,但军方也不是一点私心都没有。
都知道穷文富武,很多平头老百姓根本没有足够的资产以供家中子女习武,所以为楚国贡献大量优质兵源的只能是各个地方宗族。他们通过输送兵源的方法,将自己和朝廷牢牢的绑在一起,达到了保护自身的目的。
寻常人家的男丁虽然也会被征入军中,但除非身体素质特别好,否则只能成为替战兵服务的勤杂兵。新皇登基后,尽管一直在想方设法改变局势,但宗族和军方瓜葛太深,所以收效甚微,只能通过不断加大文官和莫敖卫的权柄制衡军方。
封阳林家就是这样一个典型,家主林存仁作为封阳县尉,掌一县军事,只要不像上次那样,被莫敖卫抓到把柄,根本不用担心莫敖卫会对付到他们头上去。
而莫敖卫则恨不得整个楚国的习武之人都归他们管辖,哪能容忍地方宗族的存在。但是想要对付他们,就必须找到军方认可的理由,就像上次一般,不过这样的机会很少能够遇见,温彦只希望沈弘毅的出现能带来不一样的结果。
回到卫府以后,南无思将麾下五十个莫敖卫全都带了出去,一行人换上便装,然后三三两两的骑着快马出城。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遮人耳目,毕竟一队满编的莫敖卫浩浩荡荡的出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大事发生。
现在是月初时分,天上悬挂的是一轮新月峨眉月,正是月黑风高之夜。为了能够快点赶到封阳县,沈弘毅在路上找往来的商户,花高价买了一匹高头大马。得亏离开船帮之前余莳菨给了他一万两的银票,不然还真没钱买马。
骑上马以后,速度明显快多了,只花了不到两个时辰,沈弘毅便从郡治广信赶到了百里之外的封阳。
封阳城没有莫敖卫驻守,入城时也不需要缴入城费,只不过这会很多商户正带着商队出城,所以城门口略显拥挤。沈弘毅进城后,按照三年前的记忆,来到了生活了十六年的小院外。
沈弘毅站在门外,看着还院内亮着灯的屋子,不知道再想些什么。在低矮的院墙外,沈弘毅站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进门一看,他想知道是谁占了自家的房子。
沈弘毅径直推开亮着灯的房间,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帘。这时发现有“不速之客”进来的“屋主人”对着沈弘毅厉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家?”
沈弘毅笑道:“林九,你说这是你家?”
占了沈弘毅房子的正是林家刁奴林九,由于林辅明彻底失势,林九正式投入了林辅清的门下。结果被关押了三个月的林辅清似乎真的认清了形势,将一众奴仆全都驱赶出府,无地方可去的林九便占了沈弘毅的宅子。
听到来人喊出自己曾经的名字,林九也是一阵诧异,借着烛光林九端详了许久,才认出沈弘毅来:“你是当初林家大公子的那个伴读书童?”
“没错,你还敢说这是你的房子?”
林九被赶出林府后,靠着多年给林家当狗攒下来的积蓄,雇佣了两个伙计,在沈弘毅宅子附近开了一家小茶馆。已经踏踏实实的过了半年多的日子了,所以待人接物不像之前那般盛气凌人。
而且林九在林家多年,对于武者的气息相当敏感,见到沈弘毅的第一眼,他就觉得沈弘毅一定成为了一名武者,所以说话的语气更加缓和了。
“原来是沈少侠当面,不知沈少侠这次回来所为何事?”
见林九仿佛换了个人一般,沈弘毅说道:“想不到当年的林府刁奴林九,待人竟然也会有如此和颜悦色的一天。”
“沈少侠哪里的话,人总是会变的,而且我现在已经不是林府的奴仆林九了,我现在叫林新生。”
接着林新生便把自己知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沈弘毅听,沈弘毅听完后说道:“想不到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林家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
“我回来的消息你不要说给任何人听,知道了吗?”
说完沈弘毅还故意散发出了一点气势,直接压的林新生话都说不出来。
等沈弘毅收回气势后,林新生才说道:“请沈少侠放心,此事我一定烂在心里。”
沈弘毅点了点头,最后说道:“既然你已经在院子里住下了,我也不赶你出去,不过你要替我照看好。”
林新生哪里还敢住下去,恨不得现在就搬出去:“沈少侠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看这座小院的,明天我就把院子恢复成原样,日后少侠回来也有了落脚之处。”
没等林新生说完,沈弘毅便离开了院子。在见到林新生的时候,沈弘毅本想收拾他一顿,结果见到林新生彻底变了个人,便打消了念头。
接着沈弘毅趁着夜色来到了林辅明所在的院子里,和几年前不一样的是院子里一点生气都没有,连仆人都没剩下几个。
和三年前一样,林辅明这时候依旧一个人在自己房中琢磨龟息功的心法,唯一不同的是林辅明的修为已经掉到了练精三重。
修为不进反退,这也是林存仁放弃林辅明的原因之一。
不过林辅明依旧没有放弃修炼龟息功的执念,一门心思的在院子里琢磨心法,仿佛魔怔了一般。直到沈弘毅一把夺过林辅明手中的羊皮卷,林辅明才反应过来。
见到自己的命根子被抢,林辅明又急又气,猛地抬起头看向来人,厉声说道:“你怎么进来的,快把东西还给我!”
沈弘毅不紧不慢的看着羊皮卷上的心法,和自己修炼的相互印证后,才将羊皮卷扔在了桌子上,说道:“林大公子,想不到如今你却落得如此田地。”
林辅明身子往前一扑,将羊皮卷护在怀中,显得十分紧张。等过了片刻发现没人抢后,林辅明才坐回椅子上,双手紧握着羊皮卷,对沈弘毅说道:“你是谁?”
“林公子,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还记得当年被你追杀的那个书僮吗?”
沈弘毅的模样虽然和三年前有些相似,但是气质完全不同,也不怪林新生和林辅明不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沈弘毅?你怎么会武功的?”
“我为什么会武功不重要,重要的事我回来找你了,你说我应该如何报答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