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荡在荆州城的北风正渐渐远去,风最终还是停止了。野外的枯草却依旧趴在地上,土里的根儿挣扎着活着。土壤里的白虫儿咬着草根不放,试图把这挣扎的草根吸干咬死。
无人的巷角里传来少女求救的呼喊声,引得追逐而来的武月绫注意。
是时周围人少,巷子偏僻,并不算宽敞的地面坑洼不堪,巷子边的排水沟里积满了污秽的黑泥。
武月绫闻声疾步入巷,只见角落处数个混混围在那里,哭喊的求救声激烈,亦有衣服撕裂的声音响起,暗暗一咬牙,骂一声畜牲玩意,上前拉住一个混混,小拳头照着这人门面捶去,愣是将这人打倒栽入排水沟里。
吸气呼气之间,心中怒火难平,将外围四五个混混拉开揍趴下,这才引起在里面扒着阿雪衣服的李四注意。
“什么人?”李四离开阿雪挣扎的身子,将撕下来的麻布块丢开,望向站在面前的女子,一照面就乐开花了,这不正是崔大人爸爸要找的小娘子吗?得来不全不费功夫啊。“哈哈哈,正是那哑巴小娘子!”
“是啊,李哥,咱们发财了!”
武月绫望向李四身后衣裙破裂瑟瑟发抖的少女,微眯眼睛,看着这群无法无天的混混,怒火从心口爆发,趁着李四不注意,上前一个弓步,膝盖直接往李四裆部袭去。李四没有多少防备,更不知道这小娘子行动如此迅速,裆部一疼,紧接着腹部亦是传来剧痛,直接脱力往臭水沟的污泥里栽去。
围在李四身边的混混见武月绫如此胆大,一齐冲上来想要扣住武月绫,却不料对方竟然蹲身顺势将一人拖过去,转身绕到这人身后,一推,三个人撞到了一起,脸砸脸,身碰身,只得哀嚎喊痛。
武月绫一把拉起蜷缩在墙角、眼角含着泪花怯生生的阿雪,“快,跟我走!”
阿雪一只手抓住自己上身被撕烂的衣服,跟着武月绫跑了出去,等到这群混混见到嘴的鸭子又飞了,不得不召集更多的同伴,继续追着武月绫而去。
武月绫拉着阿雪跑在坊市街道上,速度并不算快,偶尔有堵路的小混混亦是被她巧妙的弄翻在地,直到被两头堵在街道上,左右都是房子,前有狼后有虎,基本没有办法逃走,这才松开阿雪的手。
阿雪身体孱弱,这样一停,胸口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响,瘫坐在地上,整张脸涨得通红。
街道的行人都往旁边躲去,有的甚至直接躲到自个摆摊的木车下面,生怕殃及他们,一些底气比较足,衣着看上去也比较富裕的公子直接与这些混混照面,扔过一个钱袋,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包围圈。
武月绫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中间,走到一个地摊面前,拿起一根扁担,握了握,觉得还算趁手,前看看后看看,扛着扁担,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细细一数,这些围住她的流氓地痞两边各约五十人。
深吸一口气,对着坐在地上的同龄少女问,“你叫什么?”
“我我叫阿雪。”阿雪声音怯生生的,目光躲闪,没有自信直视武月绫。
“躲起来,老子要开干了!”
阿雪听不太懂,哦了一声便找地方躲去。
此时,顾家楼正在这街道的前边一点营业,门口发生喧哗的声音,自然引起了酒楼里客官的注意,不少客人端着酒碗到门口一探究竟。
酒楼的二楼雅间,二男一女正喝着酒聊着天,年纪看上去比较老,面口有一道刀疤的老者坐在榻上,看着面前对坐的兄妹二人吵着嘴。
“花妹,你还不找个男的嫁了,再晚点没人要咯!”铁大虎声如洪钟,鼻孔朝天,讽刺的说道。
“哼,大虎哥,你要是再不取一个老婆,怎么给阿耶续个后!镖上生意可凶险得很!”铁梨花手肘搁在膝盖上,亦是不肯退让,当着父亲铁壮牛的面说铁大虎。
“当初你一个女子就不该学武,弄得一个悍妇的不好名声,谁敢要你!”铁大虎奚落道。
“哼,老娘还不想嫁人!你们男人都没几个好东西!”
“哎哟,爹,她骂咱们!”
此时窗外传来喧闹的声音,似乎还有人在叫骂,这倒勾起了铁梨花的注意力,于是起身朝着窗外望去。
铁梨花只见一娇小女子肩扛扁担,独立于街道中央,全然不惧围住她的那些地痞流氓,“嚯嚯!”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这女子看上去怎么那么眼熟,一歪脑袋,扰扰头,又想不起来了。
“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两个小商贩抢生意骂大街?”铁大虎夹起一块鸡肉,蘸些酱料,一口胡吃下去。
“最近不良人都到哪去了,街上这么大的动静都不出来管管!”铁梨花撑着下巴,看着下面情况,满不在意地说道。
“呵,武侯警察中大多都是街头无业之民,有些都是街上的地痞,难不成还想他们维护秩序?除非从中可捞的钱财,否则,只有去叫衙役捕头了。”坐在上席位置的铁总镖头说话了,遂起身来到窗口观看。
“哎,父亲,怎么连菜都不吃了,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些混混闹事罢了。”铁大虎大大咧咧的,粗言粗语。
“哦?这荆州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勇敢的奇女子啊,全然不畏这些地痞流氓,嗯,打趣打趣!”铁总镖头看到下面武月绫将一个试图抓她的混混撂倒在地,她还顺带补了几下,打得对方不能动弹了才住手,铁总镖头啧啧称奇,同时一眼看出来这小娘子怕是练过的。“梨花啊,待会若是那小娘子支撑不住,下去帮衬一把,带到咱们镖局去,能拉拢就拉拢拉拢人家,这小娘子练过几下子,咱们镖局也该吸收点练武的苗子了。”
“爹,你就放心吧!包在梨花身上了!”
铁大虎也凑到窗边观看,一只手上拿着块鸡腿,另一只手端着碗绿色的清酒。
下方,武月绫手持扁担,再次敲倒一个要钱不要命的混混,往身上非要害处补上几下,打得对方嗷嗷直叫无法起身。阿雪则是缩到一家摊车的底下,不敢出来。
远处顾家楼的赵掌柜看清是少爷要求自己照看着点的武月绫时,急的直跳脚,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上去找打吧?一边唤来店小二,去召集顾家的伙计,一边注视着武月绫的动向。但每每看到武月绫撂倒比自己高大的混混时,心中既是激动又是紧张,生怕武月绫被擒住或者受伤。
崔邈听说武月绫被围住了,就在坊里的街道上,顿时乐开了花,带着护卫尉迟阳,来到武月绫被围住的街道,看着里面一人打三四个混混不吃力的武月绫,心中产生一股无名之火,这小娘们怎么就这么贱,乖乖束手就擒不好?
武月绫勉强地借助力道,把这些烦人的混混打倒再打倒,体力也略显得不支,而且她在人群里看到了崔邈那个家伙,身边多了一个高大的汉子,似乎低着头与崔邈说着什么,这样轮番战下,时间过去快一个时辰,体力不支是迟早的事情。
武月绫想了想,他们或许就是打的车轮战的主意,有意耗着自己的体力,心思转动间,突然心生一计,暗自冷笑后。迎击扑面而来的三个混混,扁担乱舞间装作体力不支喘着粗气,勉强打翻最后一个混混,体力不支地摇晃着倒下。
远处的崔邈拍着腿大叫,十分的高兴,这尉迟阳的主意奏效了,不禁色上心来,“快,快去把她架起来,我要好好看看这犯贱的小娘子。”
李四捂着自己的裆部,连忙指挥着两个混混扶起武月绫,将其架起来。崔邈走上前,嘿嘿低笑盯着脸上布满倦意的武月绫,“没想到吧,还是栽到我手里了,当日胯下之耻,今日必报!哈哈哈!”
武月绫的一根被汗打湿的头发垂落在脸间,淡淡地望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公子,露出嘲讽的笑容,“小心你的蛋蛋哦!”
话毕,呼吸调气,挣开左右架着她的混混,一膝盖朝着崔邈毫不设防的裆部重击而去,崔邈先是毫无感觉的飞了起来,左右视线倾斜,直到落地重重摔在地上的时候,双腿才开始摆动,大腿间传来的刺痛感觉,痛呼声伴着鼻涕眼泪齐齐涌出,手上的扇子也落到了地上的泥巴里。
武月绫站定,得意一笑,活该了吧,这种人就该这样治治。但是耳边却刮过一阵疾风,一个大拳头照面而来,连忙用手格挡,却发现面前不知道何时出现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人,抓人那守卫在崔邈身边高个汉子的手,捏得对方呲牙。
尉迟阳感觉这手腕上传来的巨力,目光一寒,另一拳飞出,照着这女人微俏的脸庞打来。铁梨花慵懒地看一眼尉迟阳,微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再爆发出强劲的力道,抓住其手腕的手陡然加力。
咔嚓一声,尉迟阳的手腕断了。
这尉迟阳好歹也是习武闯荡江湖之人,手腕断掉,鼓着一口气,忍住剧痛,另一只拳头也招呼过来,却被人家硬生生的挡住了,无奈之下只得后退,长长呼出一口气。
“悍妇、之名果然如实!某不是对手!但那小娘子你们镖局也别想保住了,若是崔邈断了根,定然要遭受崔家的怒火!”尉迟阳显然认识眼前这女人,不过打不赢人家,只得恶狠狠的放话。
铁梨花淡淡看一眼躺在地上哀嚎的崔邈,穿着富贵的衣服,却是人模狗样,不屑不屑一顾地朝着尉迟阳怒喝一声,“还不快滚!”
尉迟阳吹着断了手腕的手,另只手抓起崔邈,脸上无光不甘心地离开了,心中暗暗发狠,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寻了今日断腕之仇。
武月绫望着这熟悉的背影,想起了初次被混混追打时遇到的那个女人,那时这女人边走边提起坛子喝酒,当时以一当十的场景好不威风,自然记得深刻。
“这位大姐咳,这位女侠客怎么称呼?”武月绫学着记忆中武侠剧的样子,抱个拳,吹开脸前垂落的头发,潇洒道。
铁梨花转过身,望着武月绫此时的样子,心中十分的满意,勾上武月绫的肩膀,大方的说道,“我叫铁梨花,叫我铁娘子就好了!来,跟我走!”
“等等,还有一个小姑娘!”武月绫想起躲在摊车下面的阿雪,便招呼着阿雪爬出来。
铁梨花带路,见还堵在前方的混混们似乎不肯让路。正准备亮出镖师的身份时喝退他们时,大批的武侯从一边集结而来,正追捕着这些扰乱秩序的地痞流氓,逮到一个先打后绑,混混只顾得逃窜,不一会儿就作鸟散了。
领着武侯为首的捕头过来,见到是水荆镖局的悍妇,不敢多言,语气颇为客气。这时,微胖的赵掌柜迎面而来,“这位是镖局的铁娘子吧,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幸会幸会。”
“你是何人?”铁梨花看着这满脸憨笑的灰袍人,似乎有点眼熟,眨眼功夫便看出来了,“哦,顾家楼的掌柜!我那没出息的大虎哥经常带着我去的酒楼!”
“是的是的,这位小娘子是我们顾家的账房伙计,不知道铁娘子欲要带她去哪里?”赵掌柜见人家认识自己,虽说这话里有点奇怪,也不在意,便直接道明了来意。
“不行,她们现在必须跟我走!”铁梨花不退让半步,不管赵掌柜挡在前方,拉着武月绫便要走。
“非也非也,先前劳烦铁娘子搭救,不如光临顾家楼,我送一桌好酒好菜给花娘子,以表出手相救的谢意。”赵掌柜诚意相邀,若是拒绝都让人觉得不好意思。
“不必了,这一桌好酒好菜给我记下,下次一定光顾!而且我刚刚就是从顾家楼出来的!”
听到铁梨花这般而言,赵掌柜一时僵在原地,看着三人远处背影,微微苦涩的摇摇头,不愧是铁娘子,挥下袖子,让集聚起来的顾家伙计尽数散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