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之中,晁衡与吴道子正在观赏一件银器。这是一个银制的脸盆,周围雕刻着龙纹,面盆中则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像,这女子身形丰腴,正在舞动着翩翩长袖,跳着舞蹈,貌若天上仙子,好似牡丹盛开。
“哈哈,若是陛下看到这件银器,一定会龙颜大悦,吴画圣真了不得。”晁衡命人将银器收起来封存好,对着吴道子拱手道。
“这玉环起舞图是陛下让我从旁观看并临摹而成,而这一副是最具神韵之作,加上这次的带来的匠人十分聪敏,手法技艺纯熟,老夫于旁稍加提点,打造三次后总于成功将这一件银器完工,可谓不易啊。”吴道子也拱拱手,颇为得意的笑道。
“嗯,只希望那汉江小龙王不要来闹事才好,不然银器受损,惹得圣上不开心,后果可想而知。”
“老夫不懂那江湖之事,这还得请晁转运使多多担待。”
“那是自然,老画圣请。”
“请。”
后半夜,风平浪静。
第二日,天下小雨,武月绫拿着干鱼片喂小猞猁,透过室内的小窗口望着外面的情况,细雨绵绵,一望无际的江面偶有小浪掀起。
不多时,手里的干鱼片喂食完了,武月绫便抱起小猞猁,突然发觉这家伙比以前重了许多,看来是养胖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变成一只胖胖的大加菲猫。
江面波涛声渐渐响起,武月绫朝圆形窗外看去,微有雨水溅洒在脸上,天色阴暗,雨逐渐在变大变狂。
“小娘子,雨好大啊,会不会起大浪?”花楚儿也坐到窗边的马扎小板凳上,问向武月绫。
“起大浪?”武月绫不解的问道。
“看来小娘子还是没听说过啊,这汉江里的大龙王要是怒了,就会掀起数十丈高的大浪,把整个船儿都会吞下去,然后那大龙王就会把小娘子抓过去当小妾。”花楚儿嘻嘻一笑,绘声绘色地开起了玩笑。
“呵呵,龙王来了我也不怕,一口九百毫米口径的大炮直接把它一炮轰飞。”武月绫继续摸着小猞猁,望着窗外。
“小娘子,大炮是什么东西?真的那么神奇吗?”花楚儿好奇的问道。
“你不是想唬我吗?怎么反倒被我骗了?”武月绫哈哈一笑,调戏道。
“小娘子,你怎么”花楚儿瞬间憋红了脸,伸手朝着武月绫腰部挠去,不过耳朵却听到了一股奇怪的声音,停止了打闹。
“小娘子,你听到了?”
“听到了,浪来了!”
“什么来了?”李婉儿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楚儿姐和小娘子脸色那么沉重。
“楚儿,你快去告诉秦慕羽跟秦怀仁,大浪真的来了!”武月绫神色凝重起来,对着花楚儿说道,等到花楚儿跑出去找人,自己再问向李婉儿,“你会游泳吗?啊,不对,你会戏水吗?”
“婉儿从小没有接触过水,被刘妈妈领养的时候尚不知父母是何人,除了诗琴什么都不会”李婉儿听到武月绫急促的声音,便忧心忡忡地回应道,“若是成为小娘子的拖累,那小娘子就不要管婉儿了。”
“不会,这次,我一个都不会落下!”武月绫信誓旦旦地说道,摸了摸小猞猁的脑袋瓜子,同时盯紧了窗外的江面。
远处的巨浪笼罩了武月绫的视野,
不多时,波涛之声宛如惊雷,朝着武月绫的耳朵扑挤而来。站在武月绫身边望着窗外的婉儿发现这大浪竟然有数丈之高,而且朝着船只行进的方向铺盖而来,本就处于深闺之中,每天色娱他人,没有见过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李婉儿脸上血色瞬时全无。
紧接着,花楚儿回来了。船上人来人往,各种呼喊声响起,连忙转动船头,横向偏移大浪打来的方向,想要躲开大浪的扑袭。但是数丈高的浪潮横贯江面,如何能躲得掉。
武月绫与花楚儿商量了一下,先穿好斗笠雨衣,带着李婉儿到船板上看看情况。这时的船板上人来人往,大雨哗啦啦地砸落,似乎要抢在大浪前便将一切都淹没掉。
武月绫奔出船舱,看到秦怀仁淋着大雨站在船头。这次他们运送货物到长安去,若是遇到风浪,将船掀翻,那就要承受巨大的损失,作为这次船行的负责人,自然有些不安。
武月绫也不顾上那么多,来到秦怀仁身旁,递上一件雨衣和斗笠,问道,“能不能逃出大浪的范围?”
“怎么了,武才女害怕了?”秦怀仁死死地盯着远处涌来的巨浪,其实自己的心中也有些慌张,虽说会些水性,但是这一船货物怕是要损失了,回到襄郡父亲定会责罚。
“怕到是不怕,我只是想说,如果你们的船能承受冲击,那我倒是有个建议。”武月绫望向那汹涌渐进的浪涛,回想起了战歌中他指挥的海上战争。那一年战歌盛典,十大工会发动海上战争,带领着工会航母舰队,进行海上空战,水战
“什么建议?”秦怀仁有些好奇,转头问向武月绫。
“这样的速度,根本躲不过大浪。”武月绫说道。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不如斜朝着大浪开去,这样虽然颠簸大了一些,也有风险,但不至于完全被高浪吞掉,还能有一丝机会冲出去,你若是觉得可以,就去跟后面的官船打个交道,也可以问问老练的船夫,这样的情况,还能有什么办法。”武月绫神色严肃,一点也看不出玩笑的样子。
“为什么这么确定你的方法可行?”秦怀仁皱起眉头,思考着这个方案。
武月绫懒得多说,转而望向了即将来袭的数丈高浪,眯起了眼睛思考自己这边该如何应对。
“好,小娘子的方法我喜欢,人生就当搏击千层浪!哈哈哈哈!”秦怀仁大笑一声,不再犹豫,果决地寻到船夫,朝着大官船射出信箭,告知官船上的船夫这个方法。
过得片刻,一些经验老道的船夫一起商议着这个方案,面对迫在眉睫的大浪,不得不同意了这个险招,晁转运使下定决心后,八艘大船斜朝着巨浪方向冲去。
涛声震天,武月绫拉紧李婉儿的手,和花楚儿一起躲在沐浴用的大木桶中,船体愈发的抖动,室内的物品开始乱飞,时不时的有江水从圆形窗户口倒灌进来。
紧接着,耳边全是浪涛之声,没有其他的声音。李婉儿紧紧搂住武月绫的胳膊,脸色苍白无色。花楚儿虽是大盗,大场面是见过的,但是对于这种情况也是心有余悸,神色凝重。
武月绫抱着小猞猁,听着轰鸣的浪声,静静地等待着,她觉得自己的方案应该不会出错,毕竟他们在战歌中海战的时候,也是这样冲过几百米高的海浪。
渐渐的,大浪声慢慢远去,而船板上传来的欢呼之声,武月绫知道,这是平安地度过了一次江浪,不禁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李婉儿已经昏在自己的怀里。花楚儿长长的呼出一口,劫后余生的感觉还真不错,只不过她一出沐浴用的大木桶,就发现周围浸满了过脚腕的水,床榻上的被子也湿透了。
武月绫摇醒了李婉儿,毕竟这里没地方可以休息,她们的行礼也被江水打湿得差不多了,还好食物是用了防潮湿的油纸包着的。
收拾了一下房间,把水给舀了出去,三人在行到甲板,天上的雨停了,只是风还有些大。
秦怀仁高兴地喝起了酒,他的浑身湿透了。其他船夫和护卫也喝起了酒,至少能暖和一下被江水打湿的身体。
看到武月绫走过来,秦怀仁颇为开心,拿起一坛子酒抛给武月绫,“小娘子见识广博,没想到让船斜开向巨浪,竟然乘风破浪,直越浪头啊,痛快痛快。”
“哈,我不过是恰巧玩过这方面的游戏,感觉这样行驶才能避开浪头冲击,没有什么的,毕竟大家同在一条船,生死与共嘛!”武月绫接住酒坛子,说完后,也喝一口酒压压惊,再让花楚儿李婉儿也喝点酒暖暖身子。
“哎,楚儿,你听到了吗?”武月绫又是一惊,难不成还有巨浪。
花楚儿静立一听,再趴在甲板上细听着,随后跳起来惊呼,“船怎么会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什么?”秦怀仁本在开怀饮酒,突然听到花楚儿这么一说,确实听到了船栏杆上传来的细微震动,酒坛子不小心滑落掉入江水中,指着一个船夫,紧急道,“快去查探什么情况?”
随即甲板上的众人都忙碌了起来,武月绫三人将还躲在船室内的秦慕羽接了出来。此时的秦慕羽脸色依旧有些惨白,明显被吓得不清,跟在秦慕羽身边的女婢有的脸上早就布满泪痕了。
“不好了,秦公子,有水鬼凿船!”率先冲出船舱的护卫大呼一声。
“什么?”秦怀仁抓住对方的衣领,怒吼道,竟然有水匪!便将这护卫推到在地,脸色狰狞,最终运足内气,爆喝一声,“准备弃船,把货物给我搬出来抛进江面,快!”
地上的护卫连忙爬起来,进入船舱,一边跑一边重复着秦公子的命令。
官船上的官兵有些不明白,其它七艘船的船员为何那般惊慌失措地朝着江面丢货物,而且他们船的吃水越来越深,直到听到秦怀仁一声爆喝之后,这才明白了,水鬼来袭!连忙敲动了警锣。
武月绫也是心惊,这才出了浪口,又进了鬼窝,简直了。同时白了一眼花楚儿,那意思是看吧,那汉江小龙王来了。
无奈之下只得先把一些东西抢救出来,再让花楚儿扛起沐浴用的大木盆,先把木盆扔下江面,让李婉儿和秦慕羽上去,放置好行李物品,自己和花楚儿只得抓着木盆在江水里游着。
这时,大官船上三名宗师齐齐现身,分别是伤未痊愈的牛捕头,还有那吕总镖头,以及寻仙道人,还有数百名水中好手。
晁衡也来到船头,看向周围那些沉下去的商船,心中微惊,七艘小船,说沉就沉,看样子这汉江小龙王是真要来夺银贡了。
“报,晁转运使,船底并没有传来凿船之声。”
晁衡撑着栏杆,轻轻跺响脚下木屐,命令道,“让熟知水性的船夫们尽数下水,一定要护住大官船的安全,另外,派遣小舟去救援那些落水的人!”
“是!”
晁衡看向破涛漫起的水面,想不明白这汉江小龙王到底想搞什么鬼。
武月绫望向周围浮在水面的秦家船夫,他们一边抱紧手里的货物,一边警戒水中水鬼来袭。
武月绫无奈,朝着大官船看去,只见官船上众多赤膊的男子如鱼儿一般跃下船,沉入江面,消失不见,过得不久,有善水者弄起了潮儿,都死死护住大官船,四五一组,在水中勘察情况。
不多时,大官船放下小舟,似乎是来营救落水的普通人。武月绫舒出一口气,还好,定睛往船头看去,发现一个紫袍之人立于船头,神色微微愤怒,正捋着胡须在思考着,而其周围站着三名服饰不一的。一人道袍,一人官袍,一人打扮像是镖头,这镖人打扮十分眼熟啊,很武月绫心想,这官船就是不一样,这三人看上去都不是好惹的家伙,不过心中略一思考,也是,这船上可是进献给当今天子的贡品,阵仗不大都不对。
“小娘子,那应该是晁衡,晁转运使了。”花楚儿凑到武月绫的耳边,轻声说道,“身边那三个,我有所打听,官服的是那晚追我们的牛捕头,那道士似乎是寻仙道人,那个镖人就是吕总镖头!三人都是宗师级别的人物,我得小心些。”
武月绫明白了,原来如此,难怪那么眼熟,心中感觉颇为微妙啊,待会都得上一艘船,带着别样意味的笑容看一眼花楚儿,凑在花楚儿耳边悄声戏说,“飞花大盗这是准备自投罗网了?”
过得片刻,只见大船后头数百丈距离冒出几百条汉子,他们肆意潇洒地弄着江潮,搬运着从沉船里抢出来的物资。随着白胜一声大呼,紧接着五百多名水鬼大声呼喊,“记着,汉江小龙王今日劫了银贡,尔等船皆被我等凿沉,这次只为报仇而来,暂留尔等小命,我等五百水鬼先走一步!”
再接着响起爆呼,“银贡被我等劫了,哈哈哈哈哈!”
晁衡站在船头看着这群为非作歹的水鬼,心中的大石头也放下了,汉江小龙王知道银贡劫不得,只好放出话,说自己劫了银贡,也罢,就顺着他的话,假意追击,假戏真做吧!到时候就有名义出兵围剿了。若只是沉了这些商船,官府倒不至于费力不讨好地去捉拿这群水鬼。
晁衡拔出剑,下令小舟追击,追回银贡!一场追逐戏就在波浪未平的汉江上展开,不过只是象征性的追击,没有深入追击,谁知道汉江小龙王会不会在某处江底设下圈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