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罗抿了一下嘴唇,并不在意。
在这皇宫里,规矩着实太多,行为需要注意,说话要注意,但凡有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母妃,便是一不小心让人给算计了去。
叶罗抬头,看了“裕华殿”三个大字,心中顿时一片冷然。曾几何时,他对父皇是何等的敬爱。可事到如今,父皇迟迟不见他,将母妃的生死置于不顾,他如何还能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父皇还是爱自己的?
假的,都是假的。
这冰冷的皇宫里,除却母妃,向来就没有什么真心!
叶罗缓缓站起,目光已然没了焦距。公公躬着腰,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眼看着叶罗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的褪去,最后变得冰冷漠然。
他才不过五六岁啊
公公心中感怀。
然,他不过是一个奴才,就算他心中有悲悯,有不忍,却依旧只能看着叶罗褪去稚嫩的气息,迅速的成为了不再是一个小孩的小孩。
终于,叶罗转过身去,那再无神采的目光之中,透着几许漠然。公公看着他踩着并不大的步伐一步步下去,不忍的叫过一侧的太监,道,“你,扶小皇子回去。”
小太监应允了一声,来到叶罗旁侧,两手伸过去,才说了一句,“二皇子,奴才”
“滚开!”他瞪向小太监,眼神凌厉而凶狠。小太监踉跄了一下,平生第一次被一个六岁的孩子给吓得坐在了地上。
叶罗冷哼一声,踩着小步伐继续自行下了台阶。而身后,依稀的还听到公公骂小太监的声音。
“你这没用的奴才,让你扶个二皇子都扶不了!”
叶罗的嘴角划过一丝嘲弄的幅度,他并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更何况还是一个太监的怜悯。他要的,是父皇的疼爱,母妃的安然。可是,就因为一件尚未证实的事情,一切都没了。
一年了,他以为父皇能够想起母妃,并且在这之后,能为母妃平反,是他天真了。皇室无情,向来不是说说而已。
叶罗不知这一路是如何来到冷宫处的,他抬起头,看到那一如往日一般破落的宫殿,鼻头一酸,眼泪险些就要掉下来。叶罗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向那冷宫的大门靠近时,忽见大门打开,然后便是一位宫女背对着,像是在抬着什么。
“真是晦气,竟是被安排到这种差事!”那宫女抱怨了一声,躬着腰一步步往后挪着。叶罗的心里突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上前几步,探头一看,待他看清楚时,叶罗的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他发了疯似的大喊一声,然后冲过去,用了他平生最大的力气,猛的推了一下那宫女,宫女一时没注意,竟是被叶罗就这么推倒在地。
宫女揉着屁股,龇牙咧嘴,抬眼见到是叶罗脸色也顿时变得难看。她哼了一声,见到叶罗跪倒在地,一把抱住了自己的母妃。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皇子啊?”语气之中,夹杂着些许的轻视之意。在宫女看来,叶罗已然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指不定日子会过得比她这宫女还惨。当然,这事也不是仅她这么想,是整个皇宫的几乎都这么认为。
叶罗的脑子嗡嗡作响,通红的眼圈夹杂着无尽的愤怒和怨恨。
他所触碰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的母妃,死了
在这之前,他还翻墙进去,和母妃偷偷说过话,尽管母妃病的严重,可精神看起来尚好。怎的,就突然走了
眼泪,蓦然间落了下来。叶罗咬着嘴唇,身体颤抖的愈发厉害。宫女讥笑一声,上前一步道,“二皇子,您可得仔细点,这姜妃染的病可是会传染人的,您还是离远点的好。”说着,那宫女还作势扯了扯自己的面纱,似乎很是害怕自己被染上病。
叶罗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整个皇宫中,所有人都避着染病的人,就连父皇也不意外。他们说,一旦不小心染上,就无法治愈。就如同这些日子来,城中那一个个死去的百姓一样。瘟疫肆无忌惮,从宫外到了宫内。可叶罗怎么也想不到,那可怕的瘟疫竟是传染到了母妃身上。
饶是如此,叶罗也并不畏惧。如若母妃死了,那他便再无依靠了。这个皇宫,没有温暖可言,因着父皇的态度已经心死的他,只母妃能够好好的。
面前,宫女已经满脸嫌弃的走来,见叶罗犹自呆在那儿,不禁皱起了眉头。接而,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竟是抬起手,冷不丁的推了一把叶罗。叶罗那瘦小的身子便这么被推倒在地,宫女心里突然间一阵快意。然,就在她蹲下身子准备抬起姜妃的时候,突然一声尖叫声响起,只听叶罗像疯了一样,“啊”的高声尖叫起来。她回过头去,在自己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时,叶罗扑到了身子,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胸口一痛,好似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涌了出来。
宫女面色苍白,下意识的推开叶罗,然后低头一看。她这才发现,不知在何时,叶罗竟是拔了她头上的发簪,一把直接插进了她的胸口上。
宫女脑子翁的一下空白了,四周顿然尖叫声四起,只见的得一侧的宫女疯狂乱窜,吓得不知所措。年仅六岁的叶罗像疯了一般,手中握着粘着血的发簪,笑得如同地狱里的修罗一般,让人觉得胆寒。他颤抖着嘴唇,嘴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你们是那个女人的人,我记得的,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你们都该死,你们全部都该死!”
黄昏已至,宫中大乱,叶罗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犹自在悲痛中的国君从大殿出来,听了这事之后,沉默了半天,最后竟是转身,冷冰冰的落下一句,“二皇子年幼不懂事,发配沅江,静思己过。”
沅江,冰冷之地,亦是蛮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