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疑的人?怎样算是可疑的人?”
夏千树皱着眉,不明白夏岱宗的这一问是什么来由,夏岱宗又继续解释道。
“那天你落水后,花翎卫带人围了整艘船,明面上是来保护官眷的安全,维护船上的秩序。但奇怪的是,他们上来之后,也不帮忙,反而像是在搜捕什么人似的,挨个船舱闯进去搜查。”
花翎卫明面上负责京城的治安,但实则是直属皇帝的特务情报机构,是独立于三法司之外的执法机关,掌管诏狱,办的都是涉及政权斗争要案。
能动用到花翎卫上船抓人,想必这个抓捕的目标,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想到这里,夏千树脑海里又再次闪过自己被推下船的画面。
难道……会和这件事有关么?
夏岱宗见夏千树想得出神,手在夏千树眼前晃了一下,唤了她一声:“翩翩?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呃——没有。我都掉水里了,哪儿还能见着什么鬼鬼祟祟的人啊。”
夏千树尚不清楚推自己落水的人究竟是何目的,她不想让夏岱宗平白担心,便随口搪塞了过去,可心里还是存了个疑影。
夏岱宗本就觉得夏千树不会知道什么,只觉得夏千树这落水甚是巧合,怕她卷进危险里,便顺嘴问了一句。可见夏千树一无所知的样子,便放了心。
“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些再过来看你。”
夏岱宗也不多打扰她,出门叮嘱了芙蕖两句,便离开了。
但夏岱宗前脚刚踏出门,夏千树又想起了另一件更为迫切重要的事情!
——沈元夕!
夏岱宗刚说完花翎卫的事情,直接给她带跑偏了。她都忘记交代夏岱宗这茬了。现在的燃煤之急,是要见到沈元夕!确认他是不是和自己一起穿越了!
并且——她绝对不能被提亲!
夏千树这边是地狱开局,手忙脚乱,而繁华皇城的另一边也没闲着。
——皇城司诏狱,一个凛凛森森,白天乌鸦会叫,晚上猫头鹰会笑的地方。这斑驳猩红色的砖墙外,是足足三人高的铁门围栏,进了这里的人,没人能站着出去。
“啊——”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耳边不断地回响,监牢里一共有四个审问的隔间,每个隔间不过用稀疏的圆木隔开,这边受刑的人,能闻见隔壁人肉被烤焦的香气。
晏宁手里拿着发红的烙铁,烙铁上还沾着丝丝皮肉。眼神里尽是冷漠森然,活像一个生人勿近的阎王。
如果这样的晏宁出现在夏千树的面前,夏千树是打死也不敢认他的。从前的晏宁眼神深邃,像是住进了夜空里最遥远的星星。他家三代都是检察官,虽然待人严肃、不苟言笑,但对职业理想的炙热和热忱,让人明白他骨血的阳光热血!
因此,夏千树即便每周996,即便无法像咸鱼一样躺平,依然对他充满尊敬。但是眼前这个人,像是从冰窖里走出来的一样,阴鸷狠辣,不留情面。犯人在他手里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招供,要么在死之前招供,他们生命和尊严,没有任何意义。
“你还不招是么?”晏宁冷声靠近老虎凳上犯人道。
“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大人您放了我吧。”那人祈求道。
“呵——”
晏宁也不和那人废话,随手丢掉了手中沾了皮肉的烙铁,脑袋轻轻一歪,“最近诏狱里又多了些新的花样,听说过剥皮实草么?”晏宁的声音一下子冷得教人打颤。
“从前剥皮的时候从脊背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划开两半,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样的撕开来……但是呢,这样的方法对你这样的胖子太费力了,皮肤和肌肉之间还有一堆油,实在不好分开。所以我们改良了新的方法……”晏宁的声音更沉了。
“我们把你埋在土里,然后在你头上开个口子,再把水银倒进去。水银比血沉啊,就会把血肉和皮肤扯开来,这样就得到了一张完完整整的人皮。而且,埋在土里的人会痛得不停扭动,又无法挣脱,最后身体会从那个缺口中囫囵跳出来,只剩下一张皮留在土里……”
晏宁面无表情地叙述着血腥残酷的刑罚,一面手握锋利刀刃悬于那胖子的头顶,缓缓地,轻轻地拉开了不浅一个口子——
“啊啊啊啊——我说!我说!”那人急切招认起来。
晏宁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将手里的刀抛给了身后的侍从,转身坐到了四方官帽椅上,冷冷吐出一个字。
“说。”
……
崇明宫大殿,雕梁画栋,钉头磷磷,房梁上两条飞龙争相盘旋而上。晏宁在玉砌的台阶下拱手而立。
金碧夺目的盘龙金椅前,一个穿着黄色龙纹缂丝长袍的男人负手不语。男人不过40多岁的模样,留着一撮山羊胡子却已有些花白,两只深不见底的瞳仁深深地看着晏宁。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魏永季的语气平静,却又带着极强的威慑力。
“禀告皇上,我们在船上搜捕到人确实为蓝党的余孽。现下已将他们在城中的据点尽数拔出,涉案大小官员也已经严密监控起来,如若发现同党,定可在第一时间内将其抓捕。”晏宁低着头如实报告道。
魏永季听了貌似颇为满意,微微点了点头,“爱卿这两日辛苦了。蓝党余孽一日不清,朕就一日的寝食难安。这件事办的不错,兵贵神速,你父亲有你这样能干的儿子,朕也是深感欣慰啊。”
晏宁依旧低头拱手,全然没了之前在诏狱里那样的冷冽气息,低眉顺眼地像一只小猫一样乖。
“为皇上分忧是臣应尽的本分。”
魏永季摆了摆手,“好了别拘着礼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前两日的春日宴游湖,被蓝党搅得一团乱,过两日朕在重华宫设了宫宴,算是弥补春日宴的遗憾,到时候你也来吧。”
“是。”晏宁俯身行礼退下,即便这位高高在上的君主看起来如此地和善,他脑子里始终奔着一根为人臣子的弦。
伴君如伴虎——
这个世界前世不同,那高台巍坐的人,只一句话便可定人的死生富贵,他是这个世界的绝不容撼动的权威。
晏宁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远处紫黑色的云霞,隐隐透着红光。为了审这个犯人,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上辈子都是他逼别人加班,这辈子换自己被皇权压榨,也真是报应不爽……
他一面无奈地摇了摇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个总是被自己拖到深夜下班,一边哭丧着脸,一边又极高质量地完成任务的女孩儿,完事儿了她还总狗腿地看着自己。那弯弯的眼睛,仿佛能将这世间所有的烦恼都消散。
晏宁这样想着,人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夏家附近的街上。
他索性三拐两拐地摸进了夏家后院,熟练地翻墙进去后,又熟练地摸进了夏千树的院子里,然后跳上了一个绑了秋千的几人高的海棠树,歪在树干上闭目养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