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掌乾坤两逆!”燕长天拖着残躯掠至张辉身后。
这是最后的机会。
燕长天咬了咬牙,榨干体内最后一丝内力,使出浑身解数,照着张辉的后脑勺一掌拍下。
“啵!”
空间扭曲震荡,一个喇叭形状的水纹,携带着致命的杀机印了下来。
入魔之后,张辉就像是红了眼的斗牛,不顾一切,只知道埋头顶着一双迅猛的犄角,一个劲的朝着目标冲锋。
“杀杀杀!”
燕长天枯朽的手臂印在张辉胸膛上,嘭的一声炸响,他的肌肉立即凹陷,燕长天的手臂陷入三寸。放佛一块通红的烙铁,在张辉胸腹之间,烙下一个手掌印记。
很长一段时间,张辉的肌肉皮肤没有反弹,那手掌的印记是那样的清晰。
张辉浑然不在意,凌厉的刀锋如极光一般弹指掠过,燕长天心头生出强烈的危机感,他身体一倾,朝着张辉左手方向掠去。
张辉右手操刀更加娴熟,较比之下,他的左手反应要迟钝一些。
燕长天再一次成功跳脱,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体并没有完完整整的离开。
江面一阵风袭来,燕长天顿觉得左肩清凉,隐隐夹杂着一股针扎般的剧痛,刺痛他的神经。
燕长天下意识扭头瞟了一眼,余光之中,他肩膀的左边,空荡荡的,一条胳膊没了踪影。
鲜红的液体,哗哗流淌了出来,浸染江面。
“我的手”燕长天脸色惨白,眸中掠过一抹惊恐,片刻之后,惊恐渐次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混账东西!老夫定要将你剥皮抽筋,大卸八块。”
燕长天和燕长青一样,主修掌技,修炼的是两仪无相掌。一条胳膊没了,他这人也废了一大半,毕生的苦修,就这样毁于一旦,燕长天无法接受。
“小杂种,我拍死你。”
“啊啊啊”
伴随着左胳膊的丧失,燕长天彻底崩溃,失去了理智,挥舞着仅剩的胳膊冲向张辉。
“杀杀杀!”
入魔之后,张辉挥刀的招式简单干脆,怎么直接怎么来。
没多余的屁话,就是一顿砍。
燕长天突然顿住脚步,眼球猛地凸出,充斥着不甘。
身体一颤,四分五裂,咚的一声坠入河中。
华夏武道圈中第二人,就此损落。
凌厉的刀罡,肆意摧残着黄浦江两边的建筑群,在斑驳的墙壁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岸边。
燕初晴那帮燕家子弟,眼眶瞬间布满血丝,惊呼:“家主!”
“杀了他!”
也不知道谁吼了一声,紧跟着,数百个燕家子弟,如同飞蛾扑火般,朝着张辉激射而来。
连燕长天都损落在张辉的长刀之下,何况他们这些燕家小辈。
长刀挥舞间,一道道弧月般的刀罡恍如浮光掠影般,擦过他们的身体。
数百燕家小辈,就跟下饺子似的,身体猝然一分为二,纷纷掉进河里,死的不能再死。
河水血红一片,不过很快,这血水就被冲刷了干净。
“杀杀杀”张辉放佛一头人形野兽,再杀尽所有的燕家小辈之后,仍不肯罢休。
他提溜着鲜血淋漓的长刀,朝着岸边人群射去。
七尺长的大刀,刀光霍霍,如万年的寒霜,寒透心肺。
少年刀刻斧凿般的肌肉线条,在太阳的余晖之下,折射出绮丽的色彩,耀眼夺目,威风凛凛。张辉身后,黑色诡异的烟雾蒸腾而起,恍如从九幽之地走来的魔神,狂风怒号,鬼火狐鸣。
他每往前跨出一步,周围百丈范围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一度逼近冰点。
阴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
燕初晴的身边,还有着不少燕家小辈以及燕家的亲朋好友。
眼看着张辉迅速接近,人群立即沸腾,炸开了锅,纷纷抱头鼠窜。
唯有极少数一部分燕家子弟留在原地。
这些人,都是燕家最不起眼的武者,平常不被家族看好。
然后大难临头,这些人却没有转身跑开。
比起江南唐家,华东燕家算是铮铮铁骨的汉子。
燕子冲。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连嫡系都算不上,不知道哪个大叔伯的儿子。因为跟燕初晴同一个学校,燕长青让他帮忙照看着燕初晴。
眼看着张辉提溜着杀人的大刀一步步接近,如虎入羊群,砍杀燕家小辈。燕子冲浑身瑟瑟发抖,脸色苍白,显然害怕到极点。但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跑开,而是拽着燕初晴的胳膊,嘶喊道:“初晴,快跑啊!”
燕初晴无动于衷,如雕塑般杵在原地,哭的红肿的双眼,仇视着张辉。
很长一段时间,眼皮都没眨一下。
“初晴。”
“初晴别怕,快到冲哥背上来,我背着你跑。”燕子冲以为燕初晴吓呆了,赶忙来到燕初晴身前,蹲下身,示意燕初晴趴在他背上。
“冲哥,你走吧!不要管我。”燕初晴眼神平静的可怕,没有泛起丝毫的波澜,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张辉,眼神中没有掺杂任何人性应有的色彩。
燕初晴目断魂销,心中一片死灰。
幼年的时候,父亲重病去世,母亲抛家弃子,远远的离开了她的世界。
燕初晴的人生,她的世界一下失去了色彩。
燕长青的出现,就好像层层叠叠的黑色云团之间,打下来一束碎金子般的曙光,照亮她的双眼。
可就在前不久,燕长青没了。
现在,连大爷爷燕长天也死在张辉手中。
燕家小辈,更所剩无几。
燕初晴人生中仅剩下的几个亲人,一个一个,在她的视线之中,被张辉夺走。
爷爷走了,她一个人活在这个世间有什么意思?
一个人不想活了,这世间任何东西也难以让燕初晴,产生一丝一毫的恐惧感。
“初晴,听话,我答应长青爷爷要照顾你的,快上来,再不走……”
“噗!”
燕子冲话说到一半,突然嘴里吐出一捧血花,喷溅在燕长青的脸上。
这一刻,燕初晴的脸颊传来一丝丝的温热。
那是燕子冲的温度。
燕子冲瞳孔凸出,捂着胸口倒在燕初晴脚下。
“嗡”
一泓清泉泼洒向燕初晴纤细的脖子。
感受到死亡在迅速逼近,燕初晴猛地睁开双眼,清澈且干净的眼神,冷冷逼视着张辉的双眼。
在燕初晴眼神的凝视之下,张辉突然浑身一颤,野兽般的双眼竟有些不敢与燕初晴的眼神对视。
一颗躁动的心,也渐次变得平静下来。
刀锋擦着脸颊划过,刀罡削落女孩儿一缕青丝,落叶般飘然落尽湍急的河流。
看着遍地的残骸,张辉心情复杂,心道。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少入魔为好。
张辉可不想成为一个泯灭人性的杀人工具。
“你为什么不躲开?”张辉吐出一口气,目光审度起燕初晴来。
人在死亡逼近的时候,绝大多数人会吓的屎尿失禁,再豁达之人也无法坦然面对。
通常情况下,就算不挣扎,最起码也会下意识的闭上眼。
燕初晴没有。
一个普通,纤弱的小女孩儿,她清冽的眼神,却让张辉有种不敢与她对视的错觉。
“我为什么要躲?”燕初晴的声音很甜,却不掺杂任何的感情色彩,那样的冰冷无情。
张辉眯起了双眼,眸中掠过阵阵寒芒。
动了杀机。
小人通常喜欢落井下石,斩草除根,绝不给自己留下任何一个后患。
张辉亦然。
虽然燕初晴是一个普通人,可是她平静的眼神,让张辉心悸。“你不怕死吗?”
“比死更可怕的事,我都经历过,较比之下,死又算的了什么。”兴许对燕初晴而言,死亡不过是另一种解脱,既然是解脱,为何恐惧?
顿了顿,燕初晴反问张辉。“你不杀我吗?”
“我是燕家人,燕初晴。”
“你的刀,沾着我燕家人的血。你不杀我,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燕初晴说话的语气也十分平静,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就放佛再说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小事儿。
“你走吧!”张辉已经清醒过来,怎可能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儿,他将长刀刀锋扎进河中清洗血迹,然后扔进储物戒指。
燕长天死了,华东燕家也彻底被他抹灭,但此刻,张辉没有任何的欣慰。在燕初晴的注视之下,他放佛一个做错事情的小男孩儿,有些手足无措。
黄浦江的岸边,葱翠茂密的悬铃木下,张辉走下石阶,蹲在岸边洗了一把脸,背对着燕初晴说道:“你杀不了我,你没有这个能力。”
燕长天一死,普天之下,能够威胁到张辉的,只剩下漠北。燕初晴,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女孩儿,兴许连一只鸡都没杀过,凭她也想杀自己?
“当啷!”
张辉取出一把匕首仍在燕初晴的脚下。“你可以试试。”
燕初晴弯下腰,拾起匕首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然后,女孩儿拾步走下阶梯,挨着张辉旁边坐了下来。
远远望去,就好像两个年轻的小情侣,并肩缠绵。
“麟川张镇天。”
“镇天我知道,张是弓长张吗?”燕初晴问道。
张辉抬眼瞟了燕初晴一眼,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仍旧点了点头。
“好的!”燕初晴攥着匕首,一笔一划,在她的掌心勾勒出张镇天三个字。二十六个笔画,每一割开一道口子,血就像小泉眼一样汩汩喷了出来。
有的时候血太多,阻挡了视线,燕初晴不得不把手伸进黄浦江中涮洗一下。等血迹清晰干净之后,再接着用刀子割开新的血口,自始至终,女孩儿的脸上没有出现一丝痛苦之色。
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
放佛她不是在一刀一刀的割开自己的掌心,而是在削铅笔。
“好了。”
看在手掌心三个血红色的大字,燕初晴嘴角泛起一抹烂漫纯真的笑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谢谢你的匕首!我接受了。”
女孩儿抬起头,眺望着远处滚滚波涛,留给张辉一个完美的侧脸。“张镇天,你可以试着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我叫燕初晴,燕长青的孙女,我会亲手杀了你。”
“但不在今天,也不是明天,不过,总有那么一天,我会用这把匕首洞穿你的心脏,结束你的人生。”
“可能在你眼中,我很娇弱,一个小女孩儿,什么都不会,又不是厉害的武者。所以你可以不屑一顾,可你别忘了,我比你年轻。”
“年轻就有无限的可能!”
“最重要的一点,我燕初晴有一颗比世人更坚韧的心。”
赤血偃月刀轻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