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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长安,其实事情更多。

夜宿龙床,让皇帝叫阿父之事,真没有。与各路官员、军将不停地会面,是真有。

十月初三,封彦卿、萧遘二人慢悠悠地赶来了长安。

他俩年事已高,邵树德特地遣人吩咐,不用急,慢慢走,生怕他俩路上出点啥事。

封彦卿是夏王傅,萧遘是谘议参军,二人都是位高但权不重的角色,邵树德对他们也很尊敬,面子上是给足了。

封彦卿住在兴道坊裴炎旧宅,萧遘宿于宰相崔胤旧宅。

裴炎宅所有权归朝廷。其人被处死后,就一直赏赐给在京官员居住,如今空着。

崔宅就是以前的李元谅宅。。李元谅祖上是波斯人,曾任皇左骁卫将军,后来家道中落,为宦官骆奉先收养,“勇敢多计”,“少从军”,曾任镇国军节度使,封武康郡王,助德宗收复京师。兜兜转转,宅子到了崔胤手里,其人尚在随驾之中,却暗中遣人过来,将家宅借出,供邵树德居住。

邵树德当然不会随意收人情但崔胤嘛,他还有些打算便接受了这也是密切双方关系的一个举措。

“让二位长者舟车劳顿心中难安,特敬此酒聊表赔罪。”接风宴之上,邵树德起身,分别向封彦卿、萧遘敬酒。

二人亦起身致谢一饮而尽。

邵树德方才注意到,萧遘愈发老态龙钟了,封彦卿年纪比他大,但精神头居然更好,也不知道怎么整的。

“令公镇河渭几近八年而今物产丰饶牛羊被野百姓安定。在方今之天下何其可贵。”邵树德转向萧遘,用一副赞叹的语气说道:“近闻洮州羌种感令公之德,纷纷来降,令我更添敬佩再饮一杯。”

说罢一饮而尽然后笑道:“令公年事已高注意身子,这酒点到即止。”

萧遘、封彦卿齐笑。

萧遘放下酒樽感叹道:“今日入城,方觉长安物是人非。昔年诸多好友,或失散各地或毁于兵灾。这煌煌上都住着竟还不如河州安宁。”

确实,河州这些年来还是有所发展的。

萧氏崇佛,除重修了开元寺之外又在城内新建了两座寺庙。

河州城墙也经历了一次扩建如今城周已有二十里上下即便在中原也不算小城了。

户口更是繁盛,经常有西域商队特意绕道经过贸易也挺繁荣。

从某些方面而言河州理所枹罕县已经超越秦州理所上邽,成为陇右镇首屈一指的大城市。

在这一点上,萧氏是有大功的。

封彦卿闻言略微有些嫉妒。

这老头不服输啊,可惜他没当过节度使,这会也只能不是滋味地听着萧遘“炫耀”,如之奈何。

“长安已定,不会再有什么兵灾了。令公若喜欢,不妨就此住下来,我在京中,还缺个沟通内外之联络人。”邵树德提议道:“从今往后,小事皆让南衙北司做主,我不管。但大事,还需有人把关。”

萧遘早有心理准备。

作为夏王的谘议参军,出谋划策之人,当长安朝廷的幕后操纵者,是完全预料得到的。况且这项工作并不繁重,他只把握大方向,具体事务肯定还有明面上的其他人来处理。

“殿下既有此意,老夫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也要做好此事。”萧遘回道:“惜垂垂老矣,不能再为殿下筹谋几年了。”

兰陵萧氏南梁房长安这一支,基本已经与邵树德深度绑定了。萧遘、萧蘧二人对朝廷也没甚感情,有他们在京中坐镇,邵树德也能放心遥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绛州刺史萧蘧将出任同平章事,为四位宰相之一。

邵树德最近还在拉拢刘崇望,出为剑南西川节度使但刘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或许因为还在随驾途中,等抵达京师后,邵树德还将与他长谈一次,若不行,那就只能放弃了换崔胤,虽然邵树德不是很喜欢这个人。

“如此,便请令公就任太师一职。”邵树德说道。

太师,地位崇高,是为三师之一,但没有实权,正适合充当幕后掌控者。邵树德不想做得太难看,得让圣人有一种万事还在掌握中的虚幻感,因此不会在明面上控制朝政。

“敢不从命。”萧遘笑着应道。

封彦卿欲言又止,酒席吃到现在,他好像只是个陪衬。

“王傅亦得帮忙。”搞定萧遘之后,邵树德又向封彦卿敬了一杯酒,笑道。

封彦卿暗暗平复激动的心情,云淡风轻地说道:“小女既为夏王孺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但有所命,尽力而为。”

“礼部尚书一职,还望先生不要推辞。”邵树德说道。

封彦卿微微有些失望,但还算满意。

礼部尚书,正尚书,正三品,掌礼仪、祭享、贡举之政。尤其是最后一项,明年春季就要科考了,例由礼部尚书或侍郎为主考。谁被主考官取中为士,自然有一份亲密的关系,可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

“大王所求之事,老夫明白,定然办得妥妥帖帖。”封彦卿说道。

“那就好。”邵树德放下了一件心事。

萧遘当太师,萧蘧当宰相,二人一明一暗,影响朝政。

封彦卿主礼部,既能网罗人才,为王府所用,亦可与萧蘧互为奥援,互相支撑。

刘崇望如果愿意投靠,可出镇西川,那么崔胤便留在朝中继续当宰相,看他那热切的投靠意思,亦可作为邵树德影响朝廷的棋子。

中官韩全诲典禁军,掌握着掀桌子的武力。

京师左近还有奉天节度使王卞,问题不大了。

邵树德只打算暂先做到这步,观望下天下局势再说,免得被人黑出翔,当董卓给讨了。另外一点顾虑就是担心吃相太难看,导致诸镇人才不再来长安,或者不再上供。

总之先看看再说。

……

政务上的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军事上的整编也在争分夺秒进行。

接下来两日,韩全诲跑得可勤了。

西门重遂在京中当然有眼线。韩全诲攀上了邵树德的事情,他如何不知?

韩全诲已经别无退路,他和西门重遂必须死一个,因此几乎整天跟在邵树德身边,事无巨细,尽皆请示,恭敬无比。

另外,还建议请奉膳局的大厨过来给邵树德做饭。

见邵树德一个人住在府内,晚上还送女人来侍寝。

邵树德略感身体乏力,还请太医来帮忙瞧病。

简直比儿子侍奉亲爹还孝顺!

“神策军,我打算留给你万人,今只有五千,还有五千在圣人身边,我会助你夺取。”邵树德在女人的服侍下穿好袍服,到中堂内坐下,慢悠悠地说道。

长安本有神策军五万余人,平乱过程中诛杀了一部分,溃散了一部分,时瓒又收编了一部分,如今还剩下一半,即两万五千人。

时瓒的一万人肯定不会再编入神策军了,邵树德打算将他们带走,至于是投入河洛战场,还是南阳战场,待定。

莫再思已经带着三千人回来了。对于他的安排,还在讨论中,可能性最大的还是出镇交州,当静海军节度使。

还有两万神策军降兵,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肯定是送往蜀中征战,虽然他们的战斗力极其可疑。

李匡威据信已经逃往西边,在邠州发现了他的踪迹,邠宁、泾原二镇正在调集州兵围剿,目前已经抓捕溃兵数千,但李匡威及其亲信还在逃窜。

西门重遂这两天又收拢了部分人马,兵力已经超过五千。邵树德打算迫降这部分人,交给韩全诲统带,以后这万把神策军,就是长安唯一的兵力了,只够勉强维持秩序。

“一切但凭阿父安排。”韩全诲谄媚地说道。

邵树德对他这个新头衔还是很不习惯。

昔年先帝喊田令孜阿父,今有中官喊自己阿父,怎么听怎么别扭。

女人梳洗完毕,出来行了个礼。邵树德让人取来十匹锦缎,赏给此女,算是呃,那啥资了。

“此番北司中官损失不少,你酌情增补吧。别补太多了,我记得原本就严重超编。”邵树德又吩咐道。

北司系统,在此次兵乱中确实伤亡不小。

事起仓促,玉山都、天威都先乱,继而引起连锁反应,诸军皆乱。圣人仓皇出奔,很多官员未及跟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乱兵不知道怎么搞的,好像跟太监有仇,大肆屠戮,死者数千人。

或许,与他们平日里都归太监管理有关吧,属于直接讨薪对象。

“谨遵阿父之命。”见亲兵端来了早膳,韩全诲亲自接过,一一摆盘,殷勤无比。

“无事就回去吧。圣人要回京了,抓紧时间将诸事理顺。”邵树德挥了挥手,说道。

北司中官之间的斗争,他不打算管。

若韩全诲当了观军容使,却连内部都摆不平,连西门重遂的势力都不能连根拔起,那就没什么栽培的价值。

十月初七一大早,圣人经启夏门入城,返回大明宫,百官皆贺。

邵树德是外臣,也懒得出面,自顾自在花园内打熬身体。这几日白天和一帮中年油腻男勾心斗角,晚上与两位幕僚策划阴谋诡计,忙得脚不沾地,有时连韩全诲用马车送来的女人都没时间享用,武艺锤炼是落下许久了。

“大帅,刘季述来了。”刚刚收功完毕,郑勇前来禀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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