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华光满地。

玉离心环抱着手站在院子里赏月，这应该是她到人界以来，少有的超过半个时辰还待在地上没有上树的情况了。

今晚的月亮过于圆了些，她看着这月越圆满，就越衬得人不圆满，纵观她之前见过的人无一例外。

叶晚笙踩着细细碎碎的步子，从她身后走来站到她身旁，抬头仰望明月。

风轻轻地撩拨起玉离心的发丝，有意无意地扫过叶晚笙的脸庞，若有似无的香气，引得他心神激荡。

“今天多谢玉姑娘了。”叶晚笙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嗯。”

“其实我觉得先让林姑娘嫁给商磬，除了救陈家，其他未必都是坏事。”

玉离心侧过身看着他，他一身黑衣，一条黑色发带高束起来的头发墨黑，衬得皮肤更加白，乌黑发亮的眼睛里始终有一抹淡淡的忧伤，背脊挺直像棵竹子……他就站在那里，任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问：“怎么说？”

“我觉得那商磬不是嗜血成性的人……”他看向林姑娘的眼神充满是爱与怜惜……叶晚笙觉得自己不会看错的，因为每每他母亲提起他父亲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

“那仅仅是你觉得而已。”玉离心听完他的话道，“林大伯他们虽不住离魄谷里，但离魄族人的古俗却是刻到他们骨子里了。”

“离魄族人的古俗？”

“说起来你们这些人界应该会嗤之以鼻。”

慕锦瑟从里面出来，在他们身后道：“我来告诉你吧。”她上前来，站在玉离心身旁，对玉离心笑道，“你看你们两个还是能和平共处的嘛。”

玉离心困惑，我平时难道与他不是和平共处？我难道没有让他同乘一剑，在很久之前我难道救过他，请他吃饭？

慕锦瑟看向叶晚笙，那温和的脸变得庄重：“离魄族的古习俗就是君只娶一妻，卿只嫁一夫，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一番的话，让叶晚笙震惊得良久都说不出话来，与他记忆里的某个声音重合，让他觉得异常熟悉，但是他想不起是谁跟他说过同样的话……

微风终于眷顾了困在夏夜的人们，吝啬地给人们送来凉意，他们三个人就这样站在院子里，良久不语，周围静得只剩蝉鸣声和沙沙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慕锦瑟道:“小笛晚笙，天色已晚，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叶晚笙侧目望向她们，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回了那间柴房。

长夜已深，躺在床上好一会的叶晚笙却怎么也睡不着，或许是这床睡得太不习惯，又或许是心里的事一直困扰着他，所以翻来覆去几个回合，还是选择起来出去走走。

老林一家都睡了，慕锦瑟留在林月琴的房间里照顾那位姑也应该就在那里睡下，玉离心也应该去休息了，这时候不会应当吵到什么人。

可他才打开门就看见院子里的那棵歪脖子树上，玉离心正仰面躺在树枝上，双手枕在头下，支着一只腿，他不是第一次看玉离心在树上睡觉，但还是不由得怔了一下。

叶晚笙悄悄地靠近那棵树，伸出修长且指节分明的手抚摸着裂痕斑斑的树皮，莞尔一笑，轻声地问:“不会硌得慌吗？”

“……”

又是一阵微风拂过，有树叶沙沙作响，有月影映人影，就是没有一道如空谷幽兰清冷动人的声音回答他。

不过没关系，这样也挺好。

从城主府回来，玉离心就换回了她常穿的便服，还是一件白衣，不过却绣着月白色玉兰花，花枝缠绕着她的身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就如同她真的睡在花间一般。

叶晚笙坐在树底下，学着她的样子把双手枕在头后面，靠在树干上，他看着面前树上人垂下来的衣袂，眼睛随着上面的玉兰花不停移动。

这样的举动他也并未觉得突兀，好像是许多年前就有过相似的场景，他也如现在一般借仰望明月看向一个让他放不下的人。

不过今晚，大概可能是因为玉离心睡着的时候掩藏了凌厉的气势，带着一股超然物外的洒脱，平易近人了许多。

叶晚笙看着看着不一会就模模糊糊地睡着了，梦境里一派安静祥和的场景里，混入了一丝一丝的甜蜜气息。

多年以后，他每每想起今晚，总是目光柔和地看向玉离心，没有人知道那晚他做了个好梦，梦的内容他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但并不妨碍他心底涌出无尽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