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夫人稍微平复了翻涌的怒气,声线不可控制地颤抖着:“你们既然知道叶陵是魔族人,为何还要把他带回来?”
“他的魔族血脉是在去世时才显露出来的,之前没有人知道。”
当年叶陵疾病缠身,离世之时恰逢陵夫人生产,所以她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关于最后他显现出魔族特征之事,她一概不知。
陵夫人莫名心慌,急切地询问:“这么说,笙儿也身负魔族血脉,那他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叶晚笙受到伤害。
“叶陵所负魔气全部都遗给了笙儿,本是控制不住的,好在因为你,”华云停顿片刻,眼神复杂,“你魂魄中与生俱来的缺陷遗传给了别人或许致命,对笙儿来说却刚好压制住了他体内的魔气。”
“真的是这样吗?”
华云颔首道:“确是如此,可若是有朝一日他体内的魔气压制不住,那时候或许就会——一念成魔!”
叶陵的魔族血脉是在他临死之际才显露出来,并不是因为那股魔力不强,而是因为太强才一直损伤他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叶晚笙继承了他的全部魔力,却是没有如他的魔气一般被隐藏,反而早早见端倪。
他那张与湮灭了百年之久的前任魔界至尊极其相似的脸就是最明显的证明……
叶晚笙一直站在门外,借视线死角掩藏身影,直到里面的交谈声停止他都没能回过神来。
原来我是魔族后裔,那我会成魔吗?
要是我真成了魔,母亲会怎么样……
他实在不敢继续往下想。
叶晚笙竭尽全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脚步轻快地走了进去,看了华云一眼,故作疑惑:“娘,你怎么哭了?”
突然闯入的叶晚笙让陵夫人心下一惊,慌忙地擦了眼泪,笑道:“没事,就是与你华叔谈到了你父亲。”
叶晚笙也笑起来,带着些许撒娇的语气:“娘,爹都死这么久了,你还一提到他就哭!”
“好好,不哭了。”陵夫人想摸摸儿子的头,却只能因为他太高而放弃,转而拍了拍手,“娘去做饭,今天留你华爷爷在这吃饭。”
从叶晚笙的角度望去,不难看出陵夫人正抹着眼泪,心里弥漫出难言的疼痛。
他转身对华云浅笑道:“华爷爷,好久不见,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帮我照顾我娘。”
华云也笑着回他:“叶陵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我最欣赏的一个,帮他照顾好你们,是我应该做的。”
对他们,华云的确问心无愧,这么多年来他比叶仇更像叶晚笙的祖父,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们,更拼尽全力救过他,让叶仇想起了叶陵还有一个儿子叫叶熠……整个寒灵宫也只有华云把他们娘俩当人看了。
所以无论如何,叶晚笙对他总是心怀感激的。
半个时辰过去,陵夫人的饭也做好了,三个人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客客气气地吃了一顿饭。
送走华云,叶晚笙不带一丝情绪平静地问道:“娘,这些人这么欺辱我们,小时候,你为什么不带我走呢?”
陵夫人收拾桌子的手徒然顿住,半晌她说道:“笙儿,娘没用,我怕我自己一个人保护不了你……”
陵夫人莫名心虚,其实,她一直忍辱负重留在这是有私心的,叶陵葬在这,只有在这里,她才不那么心伤,只有在这她才觉得叶陵没有死……她很想对叶晚笙说出这些话,但她不敢。
叶晚笙眼睛里充满了哀愁,他看着她道:“娘,你知道吗?你从未跟我说过你的过去,那时候你完全可以带我去你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或者去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陵夫人垂眸回避他的眼神,忧伤不已:“笙儿,我是个叛徒,我不配提过去,也没有脸面回去……”说完她转身逃开了。
当初她私自出谷,遇到叶陵后珠胎暗结,虽然一直辛苦掩藏,可还是发生了一些意外,让她不得不背叛了她的主人带着刚刚出生的叶晚笙跑到叶陵跟她说过的寒灵宫,只是没想到她刚到这里没多久,叶陵就因病而逝。
她想过离开,可她涉世未深,带着叶晚笙根本无处可去。
况且,叶陵跟她说过,他非常喜欢这个养育了他许多年的地方,他的愿望就是要永远守护好这里,而她也希望叶晚笙能替他实现这个遗愿,所以一直没舍得离开。
叶晚笙静静地看着她远去,淡定得感受不到一丝情绪波动,直至终于发出了一声苦笑。
他把腰间的暗飞声抽出,握在手里,指尖摩挲着暗飞声这几个雕刻得刚劲有力的字,踱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这么几个月,他一心烦就会紧握暗飞声,无意识地用指腹磨拭上面的字,也不知道这个习惯是怎么就养成的?
书案上还堆着一摞白纸,还有一些用来作画的帛卷,他把帛卷展开,凝神半晌,提笔画起来。
时间在沙漏的流动间,渐渐消逝。
陵夫人端着茶水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画上那个侧身躺在树枝之上,一只手支着头闭着桃花眼,还身穿绣了紫色玉兰花的白纱衣,慵懒而清冷妩媚的女子,情不自禁地感叹出声:“好美的女子!”
叶晚笙一直沉浸在作画中,听见他母亲的声音瞬间犹如梦醒,他怔怔地看着画上的人,心中忐忑,欲言又止。
我……我……为什么要画玉离心?
他手忙脚乱地把画卷起来,像是捏着一个烫手山芋一样,将弃不弃,最后只得满不在乎似地将它扔在一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陵夫人看着他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不就是被抓包了嘛,她温和地笑道:“笙儿真的长大了。”
她这含蓄的话让叶晚笙更加紧张,像做了坏事一般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要将画藏在身后。
陵夫人摇摇头,拿起画慢慢展开,问:“这姑娘是你这次去执行任务时遇到的吗?真美,连我看了都欢喜不已。”
可她看着画上的人,觉得莫名的熟悉,总感觉自己曾经见过这位画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