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龙一把拽住了身在空中的白可的脚踝,向后一扯,白可整个人完全没有力气反抗,被身后的李龙扯着摔向地面。
“噗!”的一口鲜血,染红了女子白色的衣襟,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消化着撞击带来的疼痛。
“输了会怎么样?”谢明依看向身旁的慕容九。
她倒不是担心慕容九会毁约,她只是在想输了会怎么样?
底下的那些人,他们的生命对于这雅间里的每一个人来说,都卑贱如蝼蚁,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性命,更没有人会理会他们的结局会怎样。
“你在乎?”慕容九有些意外,投过去的目光中夹杂着几分希冀和探究。
“少主在乎吗?”谢明依迎着那目光看过去,后者竟有一种整个人被看透的感觉。
那目光中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不相信。
她不相信堂堂慕容山庄的少主会将这些人的命放在心上,仅此而已,却又是如此的通透。
“九郎突然间很好奇。”
谢明依道,“你好奇什么?”
慕容九开口道,“姑娘既已不在意这一身的清誉,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姑娘所在乎的?”
谢明依一怔,收回了目光,看向外面的两个人,可思绪却全然不在此。
这是一个女子的清誉比生命更重要的时代,可她的所作所为显然表明了她并不屑于此。
一个人连生命都不在乎了,又会在乎什么呢?
谢明依想着想着竟是失笑出声,慕容九看着疑惑,“你在笑什么?我的问题很好笑?”
谢明依摆摆手,“这大千世界自有它的奥妙,每一个问题的存在自有它的道理。”
忽然间谢明依的表情变的很平静,“我笑的是自己。”
笑我这一世,竟不是为自己而活。
前十八年为了功名而执着,因为自己的身份惶惶不可终日。
后来又因为一个男子,一脚踏入地狱。
再后来,她受尽苦楚,再归来竟也是为了向那人报复。
她的世界仿佛已经被那人割据,从那年起便一直围绕着他在转动。
她恨他入骨,却到此时才幡然醒悟,这可笑的人生。
慕容九不知谢明依心中在想些什么,他只是静静的欣赏着她娴静的侧颜。
他不喜欢身旁的这个人满是算计谋划的样子,像一只狐狸,相较之下他更喜欢她安静的时候。
像极了一汪水,温暖而静谧。
可无论他的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谢明依终究是皇帝的人,是苏家的敌人。
慕容家族不参与朝廷之争,他的父亲也绝对不会允许。
“所以,姑娘又怎知,我不在乎他们的命?”
慕容九突然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不仅是谢明依,身后的容羲亦是掩饰不住眸中的惊诧。
“但正如姑娘所说,这世间万物皆有它的定数。他们的死活从来都由不得旁人。”
说着慕容九的唇上多了一抹苦涩,似乎有着许多的难言之隐。
邪魅的,妖冶的九郎是即将为太后献艺的琴师。
撒谎的,讨巧的是要躲进她房里的慕容山庄的少主。
而此时的慕容九,却是忧郁的,苦涩的,纠结的。
谢明依抬眼,望着慕容九他,怎么和自己那么像?
两个人就像是对方的一面镜子,互相的试探,又在试探的边缘选择相信。
开始处于劣势的白可最后竟险胜一筹,李龙死在了自己的长刀之下。
是自尽的。
没有人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他选择了自己结束这样的生活。
“女孩子还是不要看这些血腥的东西了。”
慕容九遮住了的谢明依的眼,将谢明依从窗户旁边带离。
而容羲则上前关上了窗户。
两个人配合的十分默契,等到慕容九放下自己的手时,谢明依已经重新坐回了梳妆台前。
镜子里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俊俏男子,那是自己的样子。
而在自己的身后,慕容九唇畔含笑的看着自己,眉眼之间尽是温柔。
“你有没有试着穿一次女装?”
慕容九试探着问,眼睛却看着镜子里的谢明依。
许是坐的时间太久了,谢明依的身体有些僵硬,却还是回答了慕容九,
“曾有一次,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说的很轻松,可是慕容九却能体会到,这一句轻松的背后,是多少不为人说的伤痛。
紫金请帖很快便送到了房间里,新月楼外面的大门已然打开。
“大人,时辰不早了,夫人临走时叮嘱定要在宵禁之前回到府中,莫要让夫人担忧。”
容羲总是会在适时的时候开口,而这便是他的生存之道,亦是每一个从底层向上爬的人所需要掌握的技能。
离开新月楼之前,谢明依特意看了一眼,一楼的中央早已经打扫干净,不染一丝血色。
甚至连一丝血腥味都不曾残留。
可没有人能够否认,这里确实曾经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杀戮。
新月楼之后,谢明依看出了容羲的恐惧,却没有选择出言安慰。
有些东西是根深蒂固的生长在人的心底里,或许是因贫穷而来的自卑,或许是因挫折而生的怨愤,亦或许是对这天地不公的失望。
蝼蚁的卑微,是生来注定的,他的渺小是客观的事实。
可做一只什么样的蚂蚁,却是人可以自己去决定的。而这取决于个人的心志。
注定沉沦的人,你无法阻止,注定光明的人,即便身在黑暗,亦是希望的象征。
“这是容璟的衣服,你可以换一下。”
容羲近日来都歇在容璟的房中,因着浣洗的衣服都未干,站在厢房的门口,素月便寻了一件容璟的给他。
“多谢……”容羲看着素月,不只是因为被后者的容貌惊艳,他着实不记得眼前之人的名字。
素月抿唇一笑,淡雅如兰,“我是小姐身旁的贴身侍女,叫我素月便好。”
容羲这才怔怔道了一声,“多谢素月姑娘。”
素月屈膝一礼,沿着廊下的路离开,容羲看着似乎并不是回小姐院子的路,反倒是像……去谢明依院子里的。
容羲关上了门,看着手里的衣物,连衣角都是干净整洁的很。
唉,差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