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无辜而又可怜的眼神望着你,让你即便是生气可是埋怨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更让人无话可说的是,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谢明依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协调。
但是,他依旧无法将眼前的人同记忆里的那张面孔结合起来。
“你敢走,我就把你扔进山里喂狼。”
威胁的目光之下,女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是有些不忿的撇了撇唇角,以示心中的不满。
看着她低下头一副受委屈的样子,苏衍只觉得心中好笑。
且不说这山里有没有狼,即便是没有他也不会把她扔进山里,若是有意如此,又为何费劲千辛万苦的将人救起?
谢明依刚坠入悬崖的那天,苏衍刚回到长安城便晕倒在了浮生茶馆前。
碰巧落在了出门的荀九幽脚边,做了这个见证人。
“陛下,定北侯在缴杀慕容卿野的过程中旧伤复发,在回程的路上跌落马下。这是苏家递上来的请病的奏章。”
陆盛春将苏同鹤的折子递上来的时候,皇帝愣了一下。
因为他没有想到苏衍会如此轻易的离开长安城。
即便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一旦苏衍离开,就意味着给自己留下了收兵的机会。
但是这般好的时机,苏同鹤怎么会轻易的送给自己?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就在皇帝狐疑之际,陆盛春适时的说出了另一个细节,
“陛下,御医说定北侯病的很重。若不静养,恐怕会牵连到以后。”
言下之意就是,苏衍的病很严重,医生要他静养,若非如此,便也短命。
在短命和权势之间,苏同鹤的选择很明确,他要儿子。
“准。”
皇帝的旨意批了下来,不久之后苏衍便探听到了谢明依的下落。
若不是林笑笑说她有失忆的可能,他是决计不会赌这一场的。
星夜兼程,不顾旧伤在身,当苏衍赶到云县之后,终于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此刻的苏衍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找到了谢明依之后的欣喜,还是对她的愧疚终于不必再如此深重,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那一瞬,他轻松了许多。
作为兄长他尽到了对苓儿的义务,在生死关头他没有放过慕容卿野,但是谢明依的坠崖让他同样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为苓儿报仇的代价是谢明依的死亡,他会一辈子活在深深地自责当中。
好在,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弥补的机会,而且非常幸运的是,谢明依失忆了。
这就意味着,他们之间还可以重新开始。
从最初的无牵无挂,无忧无虑开始。
苏衍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多久,但是,有那么一刻他决定,只要谢明依想,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维护这种安宁。
“晚舟。”
“啊?”
谢明依疑惑的看着他,“你是在……叫我吗?”
她总觉得这亲昵的称呼有些不习惯,但是……不得不说的是,眼前的人那张俊俏的面容足以让她忽略这一点。
“你的名字。”苏衍解释道。
他终究还是不敢称呼她的本名。
“哦,那你叫什么?”
“晨风。”
“晨风?”汐儿试探的问道,这名字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
“嗯。”
“……”怎么听怎么感觉是假的。
汐儿没敢说,毕竟寄人篱下,这种话还是不要轻易说了。
“您……贵庚啊?”
犹豫再三,晚舟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一句。
苏衍眼角微微抽动,直觉眼前的人问这个的目的不纯。
“三十。”
“……非常好。”
“好什么?”
“就是非常好啊……”
“哦。想吃什么。”
提到吃的的一瞬间,苏衍注意到了眼前的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兴奋,即便掩饰的很好,但是现在的晚舟终究不是那个看一眼便洞悉一切的谢明依。
晨风微微扬起唇角,看着晚舟报出菜名,
“麻辣鸡翅。”
“不行。”晨风果断拒绝。
“麻辣小龙虾。”
“不行。”晨风的眼角微微抽动,努力的告诉自己,要忍。
但是当眼前的人第三次说出“麻辣”两个字的时候,晨风知道,自己忍不下去了。
“你再敢提麻辣的东西,我就把你扔进山里。”
“清蒸萝卜。”女子立马改口,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边说边打量着晨风的脸色,
“可以吗?”
晨风板着脸,努力的不让自己笑出来,可是他努力半天的结果却是某人无情的吐槽。
“想笑就笑嘛,干嘛要忍着?”
“……”嗯,他觉得某人失忆的还不够彻底,即便是失忆了,可她这张嘴依旧讨人厌的紧。
“哦,只有白粥。”
“那你还问我想吃什么?”晚舟白了他一眼。
“……”这登堂入室,一点都不知道见外的毛病也一点没变,晨风想着,起身走向厨房,边走边说道,
“就是问问。人嘛,总是要有理想的。”
“……”这人怎么这么……欠儿呢?
即便晨风说只有白粥,可是晚上的饭菜却也是想当的丰富。
当然,是针对晨风而言,并不是对晚舟。
晚舟坐在床上看着自己面前小桌上的一碗清淡的白粥,和一碟非常营养的萝卜,再看向不远处的地桌上男人面前那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顿时心中叫苦不迭。
然而在她几次的申讨下,都以失败告终。
用晨风的话来说就是大病初愈的人,吃的太油腻对身体不好,身体会吃不消。
吃不消的后果是什么?
喂狼。
“……”
当你遇上一个不讲理的人,就不要指望今后会有什么太舒心的日子。
不过好在晚舟的性子好的离谱,一张不依不饶的嘴也让晨风吃了不少的瘪,虽然没有晨风说不过都用喂狼来做结束语,但是晚舟总是觉得他是在自欺欺人。
因为每一次晨风在说这种话时,眼睛都是闪烁着的。
而这种迹象就表明,他在撒谎,而且是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这些结论的依旧是什么,但是冥冥之中她觉得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而且,她觉得这个叫做晨风的男人,虽然没有告诉他真相,但是他并没有害她的想法。
更重要的是,真相对于此刻的晚舟而言,并不重要。
一直到后来的某一天,谢明依都万分的怀念这段“难得糊涂”的日子,虽然在别人眼里,她被苏衍欺骗了,但是不得不说,这是她最轻松的一段时光。
上天给予她机会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丧失了记忆,给她编织了如此梦幻的一场奇遇,以缓解她的伤痛。
即便有些东西终究要承受,可最难得的便是“理所当然的难得糊涂”。
话说回来,整个竹屋只有一间主卧,所以两个人的住宿成了问题。
由于晚舟一直占据着床上的位置,再加上她大病初愈,晨风就是再不通人情也不会和一个弱女子抢床位。
更何况……她坠崖还是他造成的。
话说……那天谢明依为什么会到慕容山庄去呢?
然而此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晨风旧伤在身,也需要休息。
四下里寻顾了一圈,他惊悚的发现这里只有一张床。
看着晨风直勾勾的眼神,晚舟护住了胸前的棉被,一脸忌惮的说道,
“虽然说这张床很大,足够两个人休息,但是……”
他就知道,这里会有一个但是。
“倒是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娶妻,我也是要嫁人的啊。”
“……”
晨风目瞪口呆,耳边依旧回荡着两个字。
嫁人。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像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而且……如果晚舟恢复了记忆,晨风觉得自己有被杀人灭口的风险。
“啊,我娶你不就得了。”
“……这么随意吗?”晚舟一脸的嫌弃,当晨风想开口堵住她的嘴时,只听晚舟说道,
“可我不想嫁给你啊。你这种人,真随便。”
“……”得,他千山万水不顾万里赶来,经年不曾下厨的将军,堂堂定北侯给她做饭,她还嫌弃上自己了?
他招谁惹谁了?
“你信不信……”
“喂狼也不行,士……士可杀,不可辱。”
“……”晨风后悔了,他觉得眼前的人还不如直接摔死了来的痛快。
他宁愿活在愧疚里一辈子,也好过被她气死。
当然,他只是想想。
最后,在晚舟的强烈坚持之下,晨风不得不打地铺。
好在屋子里烧了炭火,但是……
晚舟裹在被子里,只觉得隔着一层被子都能感觉到世界深深地冷意。
这毕竟是一间竹屋,即便是在南方的云县也是很冷的。
“哎,上床吧。”
“嗯?”正在感叹自己人生艰辛的晨风抬起头看向床上突然间大发善心的晚舟,只见后者可怜兮兮的说道,
“我有点冷,你穿的这么好,还有其它不四面透风的房子吗?”
“……”晨风哭笑不得,怎么以前他没发现那个人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有。”晨风没有隐瞒,一间房子对于他而言再简单不过,在雾山脚下,只是因为林笑笑说这里适合养病,清新的空气有利于她的苏醒。
“哦,那你上来吧。”
说着晚舟往里面滚了一圈,正好空出来一个人的位置。
“……”
晨风断定了,这就是个活宝。
一个人在被子里,一个人在被子外,这已然是晚舟所做的最大的让步。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晨风还没醒就打了个喷嚏。
幽怨的看了一眼身旁裹在被子里像个蝉茧一样正在熟睡的女人,晨风暗下决心,今天他一定要换个地方住。
白天晨风做好了早饭便出了门,估摸着等晚舟起床的时候,饭刚好是温的。
几乎是一路的伪装躲藏,最后回到了云县里的住所。
看到了进门的来人,房间里的青隐有一种莫名的想要哭的冲动。
天知道昨天云县里前来拜访的人有多少,这么个小地方竟然也有不少的达官贵人。
尤其是那个知县,还是苏家的远房亲戚。
简而言之,就是冷不得,却也见不得。
好不容易都推到了今日,刚一回来,却听那人吩咐道,
“去在城外偏僻的山庄啊找一个偏僻的屋子,不要竹的。”
“……是。”
青隐不知道自家侯爷要干嘛,但是看着侯爷一个接一个喷嚏,他觉得自己在去办事之前应该先请一个大夫。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没等走出门,就被侯爷叫住了,
“不许去请大夫,长安那边有什么动静?”
“暂时还没有收到云县这边的消息,暗卫的人已经被解决了。侯爷全然可以放心,只要避开明面上人的眼睛便可。”
“嗯。”
苏衍觉得很高兴,即便着了凉,可他依旧觉得眼下的一切刚刚好。
除了某人那张……能把人气死的嘴。
“对了,谢府有什么动静?”
“将军府上没什么动静。”
“嗯,不足为奇。”
说的轻易,可即便是他们这些旁人看了也不由得对谢兰这明哲保身的态度匝舌。
毕竟是连着血肉的,都能这样不闻不问,不得不令人寒心啊。
“谢夫人接到我们的消息之前,整个人郁郁寡欢,好在侯爷让人递去了消息,倒是肯配合徐太医治疗了,如今身体已经好转,只不过为了不引人注目,夫人也极少外出,甚至连见外客也不出面。”
话落青隐忍不住多了句嘴,
“但是说来也怪,韩大人似乎最近往谢大人府上跑的勤了些。”
苏衍微微挑眉,眼中倒是有几分喜色,提点道,
“最近谢府是谁在主事?”
青隐愣了一下,回道,“是谢二小姐。”
随即青隐便明白了自家侯爷的意思,可是心中却依旧有个疑惑,看了看苏衍,后者无奈摇头,
“有什么就说吧。”
“问题是韩大人表现再积极,可这个时候风小姐会吃回头草吗?”
刚说完苏衍便变了脸色,青隐连忙低头请罪,只听苏衍低声喝道,
“青隐,你是狂了还是觉得你家侯爷握不动刀了,这不合礼仪的话你怎么能到外面说?”
“主要侯爷也不是外人啊。”青隐摸了摸鼻梁,喃喃道。
却是非常完美的传进了苏衍的耳朵里,只见某人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