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娘娘呢?”
从瑞云殿离开,皇帝直奔着合欢宫而去,陆盛春连去通知那位主子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对于皇帝的到来,合宫的人都有些意外,守在门口的宫女被皇上问询,连忙应了一声,
“娘娘在内殿里。”
“嗯。”
脚步不停的,皇帝走向了内殿。
温暖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看着坐在屋子里面发呆的舒妃,皇帝脚步微顿,目光瞬间变的柔和起来。
一旁的宫女想要提醒,被皇帝阻止,挥了挥手,陆盛春同宫女退出了内殿。
等到身上的寒气散了许多,皇帝这才迈近了几步,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搭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陛下怎么来了?”
不经意间发出了声音的架子让舒妃回过神,然而看着突然间出现在屋子里的皇帝,还是不由得怔住了。
“怎么?朕来了你不欢迎?”
皇帝故意逗弄着她,板起了脸色,心底却看着舒妃一副紧张的样子觉得憨态可掬,可爱的紧。
是啊,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即便她慌张的样子都带着光一般。
可有些人,如果没有走进你的心,再多的努力也无济于事。甚至她的顺从也会让你觉得厌恶。
更可怕的是有许多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却依旧逃不出这命运的魔咒。
“陛下来了怎么也不知会舒儿一声?在这里看舒儿出糗吗?”
舒妃似乎在抱怨,可眨眼之间却有什么东西缓缓流下,从脸颊滑落到唇角,迫切的想要她品尝到那眼泪中的苦涩。
“怎么哭了?是朕哪里做的不好吗?”
皇帝温柔的拭去她眼角的眼泪,目光中的关切显而易见。
“陛下待舒儿很好,真的很好。可是……可是舒儿能陪在陛下的身边的已经心满意足了。”
扑簌簌的泪花如珍珠一般晶莹剔透的滑落,眼见美人落泪,皇帝心中愈发的不忍。
一把将舒妃揽在怀中,努力的安抚着她不安的情绪,
“朕知道,朕知道朕的舒儿是这合宫里最心疼朕的女子,朕的舒儿值得这天下最好的。不要再哭了。”
这可能是这位皇帝生平中少有的温柔,全都交付给了一个叫做宁舒儿的女子。
恰恰正是这份难得的温柔,将宁舒儿推向了一个与众人对立的位置。
面对帝王的赠予,宁舒儿选择了果敢的接受,即便她将面临的征途会很艰难。
正月十三的早晨,太医被急急的叫到了合欢宫为身体不适的舒妃把脉,皇帝在一旁候诊。
深知这位娘娘在帝王心中的地位,在太医战战兢兢的一番诊脉之后,最终得出了定论。
“恭喜陛下,娘娘已然有了月余的身孕。”
“什……什么?”皇帝似乎没有听清。
“恭喜陛下,娘娘腹中已然孕有龙嗣。”话音刚落,两旁的宫人们纷纷道贺,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舒妃也有些不敢相信,手指轻轻的从腹间划过,她不敢相信这其中已然有一个生命在悄然的孕育之中。
这真的是一份天赐的礼物。
对于皇帝亦是如此。
“赏!”
响亮威严的声音在内殿中回荡,皇帝惊喜的揽过靠在床边的舒妃,眼中的宠溺和喜悦很自然的表露出来。
这一刻的舒妃,依旧感觉是那么的神奇,有些甜蜜,但更多的是忐忑。
但是皇帝是高兴的,这个新生命的到来真的为他带来了太多的惊喜。
“嗯?”
正在用早饭的苏同鹤突然间停顿了动作,一脸惊诧的看向一旁的苏衍。
权倾朝野的苏相早已经很难得的会有这种意外的表情。
看着父亲此刻的惊诧,同样一大早便接到消息的苏衍不禁蹙起了眉头,
“刚刚宫里传来消息,说是舒妃有了身孕。”
这可真是母凭子贵。
本来他们想推的是有子有女的如妃,即便是太后有意立舒妃,可终究后者并无所出。
眼下这无所出的一条却是派不上用场了。
“而且,慈安殿那边好像也说,太后改了口风,有意立舒妃为后。父亲,儿子以为……这一次怕是要随了皇帝的意了。”
一番话说完,苏同鹤并未着急着答复,反而突然间平静下来,看上去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夹起了一片青菜放进嘴里。
一丝不苟的动作全然看不出他心中的思想。
“事已至此,只能说宁国公养了一位好女儿。”
“父亲的意思是……”苏衍的话说了三分,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
从小的耳濡目染,他对自己的父亲非常了解。
他是一个不喜欢被违逆的人,父亲想要做成的事,即便现在做不成,也会隐忍着,终有一天会在众人都未曾注意的时刻,达成他的目的。
“人的命都是有定数的,命里有多大的富贵谁又能说的准呢?准备好贺礼,送去宁国公府吧。宫里那份,先不急。”
说着苏同鹤已经放下了筷子,挥了挥手,一旁的侍女将早饭收拾了下去。另有人上了盏茶,
“眼下最紧要的还是你的婚事。后日便成婚了,府里准备的如何?”
已经无法更改的事实,苏同鹤不会花费太久的时间留恋。
他最关心的还是儿子的婚姻大事。
“准备的差不多了,初夏的母亲昨日也抵达了长安,嫁妆也带了过来。”
苏衍道。
苏同鹤道,“嗯。你这几日也留心一下朝堂上的事情,别冷落了初夏。索性陛下放了你几天假,陪着初夏去城里逛逛。她初来乍到,难免会不习惯。”
“是。”
女子嫁人是顶重要的一件大事。
正月十五乞巧节,苏衍和云初夏的大婚定在了这一天。
而皇帝为了照拂心爱的臣子,也给朝臣们准了假。
正月十四的早上还提醒众人不要忘记去丞相府上讨一杯喜酒。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顺利立后,又得知心爱之人怀有身孕,皇帝看朝堂的这些位大臣也都觉得没有往日里那般压抑。
谢府里,在素月的催促下,谢明依终究还是没扭过她,脱下了素色的青衣,披上了淡紫色的长袍。
“啧啧啧,此般风景,难怪平宁公主会芳心暗许。”一旁的慕容九看的欣喜,眼中忍不住的闪过一抹惊艳。
“苏家给你递了帖子?”本来谢明依是见他在一旁的打趣有些不爽,但是看着慕容九手里的请帖,猛然间想了起来,如今的慕容九可是苏衍一手提上来的家主。
怎么会不给慕容九帖子。
悻悻的扯了扯唇角,谢明依等待着素月为自己打理。
实在是她不喜欢旁人近身,除了素月。
“好了。”
每次给谢明依收拾妥帖之后,素月都有一种成就感。
仿佛是妙笔生花一般,在一幅本就精致的画作上增添两笔,瞬间便让人眼前一亮。
谢明依就是那幅精致的画作。
“非常好。”
慕容九夸赞道,
“紫色,高贵而又不失简约,衣服上的牡丹花纹同今日的氛围正好相称,妙,妙哉。”
谢明依“……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成了茶馆酒楼里的酸文孺子了?”
素月弯唇轻笑,看了一眼望着自家大人的眼中尽是宠溺的慕容九,不由得心生欣慰。
“大人,夫人说她身体不适便不去了。让小姐同大人一起便可。”
“嗯。”谢明依点了点头,
“母亲不在宴席中,就劳烦你多多看顾着凤绾了。还是那句话,不需同谁结下多深的交情,不失礼便可。”
人情凉薄,又有多少人肯真心待人?
与其结交一些泛泛之友,谢明依觉得还不如凤绾做自己,谨小慎微了些,可这人世间的缘分最是奇妙,不知道什么时候便遇到了志趣相投的朋友。
“奴婢记下了。说起来这几次小姐同宁国公府的四小姐还算投缘,两个人年岁一致,倒是个合适的玩伴。”
“……宁国公府的四小姐?”谢明依惊诧出声,刚要迈出门的脚步停了下来,看了一眼一旁的慕容九,目光重新落回了素月的身上,
“她不是平宁公主的女儿吗?”
“正是。”素月道。
“平宁公主她……”
“公主看上去倒并不排斥。”
素月如实的回答,她知道谢明依在担心什么,宽慰道,
“公主前次还问起了凤绾小姐女工书画修习的如何。”
谢明依微微松了口气,“平宁倒是个心胸开阔的。”
“是啊。”
“走吧,宜早不宜迟,是该看看这十里红妆的盛况了。”
谢明依同慕容九并肩离开,素月差人回院子里通禀那边的凤绾一声。
谢明依有意赶早,可终究还是碰上了十里红妆的队伍。
而且更让人惊目的是,从长安城南门一直铺到了侯府的红毯。
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队伍从南门一直扯到了朱雀大街,围观的人不禁纷纷匝舌。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感叹这云家的姑娘好命,高攀上了定北侯。
谢家的马车停在朱雀街边,给迎亲的队伍让开了重要的大路。
看过了热闹的慕容九放下了马车外的帘子,看向一旁的谢明依,笑道,
“定北侯府的夫人嫁妆竟然有一百二十八抬,看来这云知州夫妻两个是将一半的家产都给了这个女儿了。”
一百二十八抬自然不会都是云家的,但至少其中六十四抬是云家准备。
巧的是苏家的聘礼也是六十四抬。
“云知州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幼子如今才六岁,知州大人疼这位女儿疼得紧,女儿本就嫁入高门,怕女儿受委屈自然舍得添妆的。”
谢明依淡淡道,眉宇之中甚是平淡,甚至染上了几分喜色。
十里红妆,万人空巷,让无数人艳羡的场面。但最重要的还是坐在那花轿中等待着要同心爱之人携手百年的忐忑和紧张,以及喜悦。
她本以为自己会很妒忌就像当初面对皇帝要迎娶苏苓儿之时一般。
可就在刚刚,她发现自己的内心平静至极。
没有妒忌,没有羡慕,只有一些祝福和一些怅惘。
“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
对面的慕容九看着自己的眸光不明,很难得谢明依竟有几分紧张。
“我的脸上有东西吗?是不是早上素月点的红脂蹭到脸上了?唔……”
肆意的掠夺着每一寸城土,慕容九的吻来的热烈而又霸道。谢明依有些猝不及防,一时之间竟被他掌控了节奏。
突然间,她感觉方才的一切喧嚣都消失了,而脸颊的两边的温度传递到了自己的耳畔。
看着谢明依微红的脸颊,慕容九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两只手捂住了谢明依的耳朵,明知她听不到还在执着的说着一些话。
“好。”
话音刚落,慕容九便怔住了。
刚刚他说的话对面的人好像看懂了。
就在慕容九犹豫她是不是在取巧随意的应下时,那人接着说道,
“我等你。”
那人眉眼温和,梨涡浅笑,失了几分平时的冷淡疏离,多了几分柔色。
他说待你达成所愿,我许你十里红妆,满园春色。
她说好,我等你。
他不问,她所愿为何。
她不疑他从何得知自己心有所图。
一直等到迎亲的队伍离开了,谢明依让容羲从另一条路去往定北侯府。
苏衍成婚,皇帝赏赐的定北侯府同时建成,因此一应事务便安排在了定北侯府中。
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基本上都是长安城里的达官显贵,可长了一副好皮相的慕容九依旧是那么的夺目。
谢明依想安静片刻都不能。
这不刚进侯府的大门便被刑筠和周百彦从人群中一眼挑中。
“没想到二位大人的眼力这么好,隔着这么老远都能看到子墨,着实是子墨的荣幸。”
“你想多了,我们先看到的是你旁边这位。”周百彦毫不留情的说出了真相。
谢明依匝舌,不禁“啧啧”出声。
“周大人直言直语,尚书大人委屈你了。”
刑筠,周百彦“……”
一旁的慕容九不禁低声轻笑,随后刑筠颇一脸无奈的接过了话,
“没办法,谁让摊上了呢。”
“说什么你?老小子有本事一会儿看看谁先喝的走不回家了。”
“比就比,谁怕谁?”一边和周百彦见着板,一边招呼着谢明依道,
“走走走,子墨,慕容庄主,咱们先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