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51章 宣战(1 / 1)叶洛寒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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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她那一句未说清楚的话,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荀九幽的心中划过一抹疑窦,看着眼前的人平静无澜的面孔,这是令她一直觉得现在的谢明依可怕的地方。

喜怒不动声色,只要她不想,任谁也看不到她的心里去。

这种瞒天过海的能耐着实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皇帝还是苏同鹤,这在几个月前似乎是一个完全没有可比性的选择。

苏同鹤的势力权倾朝野,即便是皇帝也不得不忌惮三分。只不过苏家不愿意背上谋朝篡位的骂名而已。

荀九幽眼眸微动,看着谢明依淡笑着道,

“无论你想与不想,你只能“食君禄,忠君事”,不是么?”

好一个食君禄,忠君事!

她谢明依食的是哪家的俸禄?忠的又是哪一家的君事?

她能有今天,即便有皇帝的提携,可是却也是和苏家分不开的,所以她应该忠于谁呢?

谢明依笑着摇了摇头,微弯起来的眼睛看着对面的荀九幽,

“好一个才思敏捷的九夫人啊!”

荀九幽不置可否的悄然一笑,像是暗夜里的昙花,幽然绽放。

在茶楼躲了整整两天,一直到第三天的早朝,谢明依才露面。

长安城里风雨飘摇,无论是皇帝还是苏同鹤的脸色都不好。

今儿天不亮,谢明依便将东西交到了刑筠那里,并告诉他,已经查证刺客的身份乃是匈奴王族子弟。

所以刑筠在早朝之前便是见过皇帝的。

皇帝想要跟匈奴开战,至于周百彦,只要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做,皇帝本是不打算为难的。

此时整个早朝都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微妙的气氛。

只不过,皇帝因为匈奴的刺客而大发雷霆想要进军攻打,一举歼灭匈奴,而另一边苏同鹤却不想让苏衍出征,也不想让皇帝派兵攻打匈奴。

苏衍不出征,自然会有其他人带领邙山北营的将士北上,可如此一来,牢牢掌握在苏家手里的兵权就要有被人分去的风险。

可苏衍若是带兵出征,怕要中了皇帝的调虎离山之计,只要北上的将士中有一个被皇帝收买,那么毫无疑问的衍儿很容易便会战死疆场。

无论哪一种选择对于苏同鹤来说都是那么不利,反过来对于皇帝则是有利无弊的。

谢明依站在众人中央,同其它人一样低垂着眼眸,似乎这样就能掩藏自己的行迹,上面的那个人就看不到自己了。

然而,这种事情对于别人是可以的,对于谢明依却是一种奢望。

即便她站在最后面,那人也能一眼在人群中挑中自己。

不是因为所谓的心有灵犀,而是……身高是硬伤啊。

周围的人都基本上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高度,试想,一群高山中间突然出现一个坑……

唉……

“谢爱卿,你说说吧。”

等了自己两天,自己怎么着也是要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的,不然的话,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启奏陛下,臣以为,行刺一事有确凿的证据是匈奴所为,这便是匈奴对我大燕的挑衅。若是纵容其如此下去,则会助长其嚣张的气焰。所以,臣以为,应该派兵攻打匈奴,以扬我天朝国威!”

“哼!谢大人说的倒是清楚!”

谢明依的话音刚落,这边苏同鹤便反驳出声,

“谢大人稳坐长安,怎知边疆战士的辛苦?但是谢大人身为户部主事,定是查看过近几年朝廷的各项开支的,仅军费一项便将国库耗尽,此时若是再兴师北上,则民生疲弊,毁我大燕之根基!”

谢明依道,“所以苏相的意思是,我大燕朝堂堂天子被人行刺,却要忍气吞声,助纣为虐是吗?苏相有没有想过,百姓若是知道大燕的天子怕了匈奴,会是如何的人心惶惶?届时才是真正的国本动摇,朝廷才是真正的失了人心!”

论诡辩,这朝廷上下没有人是谢明依的对手。

皇帝明白这一点,因为即便是前首辅,陆锦的祖父在这张嘴上也不曾在谢明依这里讨到什么好处。

一张嘴,伶牙俐齿,说的也就是她了。

她不说是皇帝失了人心,而是朝廷失了人心,如此一来便是在暗中点着苏同鹤。

百姓或许不认天子,但是百姓是认朝廷的,朝廷是谁当家?是苏同鹤。

要知道,无论他如何的权倾朝野,可一旦失了民心,百姓定会群起而反之,届时不管是天子还是权臣都逃不过阶下之囚的下场。

仅仅两个字,便让苏同鹤觉得脊背发凉起来。

人生虽固有一死,可蝼蚁尚且偷生,他这样身处在权利中心的人怎么会轻易的放手这滔天的富贵权势?

“陛下,老臣不是反对陛下攻打匈奴人,匈奴人欺我天子,着实该杀,可我大燕朝的百姓确实再也受不起刀光剑影,战火的摧残了!”

苏同鹤老泪纵横,打起了感情牌,谢明依看着不禁心中感叹。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啊,台阶都给自己找的那么好。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替苏同鹤感慨完,这边皇帝已经再一次点到了自己,

“谢爱卿,丞相说的对,我大燕连年的征战,虽然大败匈奴,扬我国威,但是也着实是国库空虚,你可有办法在短时间内筹措粮草,且不能从底层百姓的身上收取苛赋!”

桌案下面的手摆弄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皇帝微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谢明依。

这话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让她一定要拿出一个方法来。

谢明依这时候才明白,为何皇帝非要自己坐在这个户部尚书的位置上。

这哪里是自己同苏衍那里谋求来的,这是皇帝的手笔,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拼着命的向上爬,不择手段。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仗一旦打起来,每一天的银子都是要按万以几位,没有个百八十万两份,怎么敢打仗呢?

可百八十万两,不能从普通百姓身上出,又不能从国库里拿,该如何?

再向张仲谦借?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是一个心机颇深的聪明人。

那钱从哪来呢?突然间,谢明依灵机一动,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一个地方。

谢明依沉默了许久,朝堂也就随着沉寂了一段漫长的时间,终于等到了谢明依开口的瞬间,众人皆屏息凝神,看着她会如何对应。

只见那人不慌不忙的说道,

“陛下,臣以为,仗可以打,军饷等开销也不必从普通百姓的身上收取,可以让江南的盐商进行捐输。”

皇帝挑眉,似有几分疑惑,眼底却暗藏着一种兴奋,他就知道那人始终是有办法的,而自己也没有看错人。

心中激动不已,表面上却极为冷静的说道,

“捐输?这倒是新鲜的很,你给众位大臣们讲讲。”

谢明依道,

“回陛下的话,江南本就是富庶之乡,且曾听闻这样一句俗语,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大燕的官盐几乎都是由江南扬州的盐商把控,大燕兴国之处,民生凋敝,文帝为养民生,从不加重赋税,一直到景帝时,国库充足。可这市面上的东西却一直都是价格上涨的。

就拿盐这一项来说吧,我朝规定盐税是一斤盐的税是五文钱,因为开国之初,一斤盐只有十文,可盐商们如今一斤盐已经卖到了二十文钱。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

皇帝看着朝堂上的谢明依,眸光晦暗不明,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苏同鹤眉头紧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谢明依竟然会把主意打到了盐商们的身上,要知道往前数十年,历代皇帝都不曾想过这样的法子。

“谢大人所言似乎有些不妥。”第一个反对的依旧是苏同鹤,今儿个的苏同鹤也不知道怎么了,往日里都是让身边的人说话的,今儿个换成自己上场了,估摸着是对那些人说不过谢明依是有数的,也就不指望了,

“谢大人让盐商捐银子倒不如增加盐税,如此一来,盐商们的心里也是平衡的。”

谢明依笑了笑,说道,

“苏相以为朝廷若是增加赋税,盐商们又会如何应对?自然是取之于民。陛下乃圣明之君,为了体谅民生,自是不会加重赋税,可盐商们既然心感天恩,在此国家需要之际,定是愿意捐助银两给朝廷的。为了嘉奖盐商之损失,陛下可以封其官位,以辅佐扬州的盐业。”

“这岂不是花钱买官吗!”苏同鹤愤愤道,一副义愤填膺,忠君爱国的样子着实是让皇帝刮目相看,

“陛下,老臣以为此例不能先开,若是有一便有二,长此以往,天下效仿,岂不是将科举当成了摆设?让天下士子寒心?十年寒窗苦读,竟不如那些家财万贯的土财主,岂不令人心有不服?”

“望陛下三思!”

话音刚落,底下便有众人附和,除了零星的几个人始终保持着沉默。

皇帝的眼神落在那仿若鹤立鸡群一般的人身上,看着她眼角不准痕迹的一抹嘲讽,心中将要掀起的慌乱骤然间平息,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让身边的人觉得安心,

“谢爱卿,你说呢?”

谢明依看了一眼不远处向后看自己的苏同鹤,迎着他的目光中没有一丝畏惧,收回目光,朝着上方拱手作揖,道,

“陛下,花钱捐的官,只有官名,并无官实。况且,就算有地方效仿,若是没有天子之令,对效仿之人应处以斩首之刑,以儆效尤,震慑朝堂上下!天下士子读得皆是圣贤之书,志在国家兴盛,若是得知天子为不伤民体开捐输之例,定会颂当今圣上之贤名,留芳百世!”

古有诸葛亮舌战群儒,今天他只有一个谢明依却足以正对整个苏党,皇帝为自己的决策而感到激动的同时,看着那人身上的光,竟不禁有几分怀念起来。

终于,又看到了那个不可一世的谢三少啊。

谢三少在朝堂上一番话直接开罪了苏同鹤,刚下了朝苏同鹤便气哄哄的坐车回府,连苏衍都没有理会。

谢明依没有想到,苏衍会在宫门外等着自己。

青隐先一步拦下了谢明依,

“谢大人,我家侯爷有请,请上马车。”

青隐说着,摆出了请人的姿态,可语气态度虽然恭敬,却是那种不容许拒绝的。

谢明依知道自己方才在朝堂的所作所为,几乎就是将苏同鹤得罪了。

但是现在,她没有必要去讨好苏同鹤了。

战事在前,苏衍若是抗旨不遵,便给了皇帝理由拿下他的兵权,若是想要谋朝篡位,那就避免不了一世的骂名。

苏衍不在乎,可那个极爱名声的苏同鹤却是在乎的。

如若不然,也不会给自己这么一个用银子就可以解决事情的机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谢明依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句警世的名言,将道理说透了,将人心说透了。

不远处的容羲走了过来,两人眼瞅着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谢明依开口道,

“容羲,你回府告诉夫人,就说我今儿个中午不回去吃了,苏侯爷请客。”

“……是。”容羲犹豫了片刻,却也知道自己拦不住她。

“大人请。”青隐的态度恭敬许多,似乎没想到谢明依竟然会这么配合,一直到容羲离开,青隐这才在谢明依身旁解释道,

“大人勿怪,实在是侯爷发了怒,小人若是请不动您,是要吃板子的。”

青隐是跟随苏衍多年的人,谢明依知道,但凡不是事出紧急,他不会在自己面前失了分寸。

再者,方才她看到了苏衍的脸色有多难堪,于他而言,带兵打仗早已经成了家常饭一般的事情,可是他在意的是她在朝堂上对苏家的宣战。

一路上,马车里寂静无声,外面的青隐也感觉的到里面紧张微妙的气氛。

苏衍在隐忍,谢明依看的出来,他似乎在想,为何平日里看上去温顺平和的人突然间变成了一头狼,反过来咬了苏家一口。

一直到了长安城外,苏衍在郊外买的宅子里马车才停下来。

苏衍走在前面,谢明依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根本顾不得看两边的风景,猝不及防的前面的人停下了步子,谢明依却是没站稳,撞在了那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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