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乎的人,再加上一个让人绝对不会忽视的事情发生,这样处心积虑的谋划,只是为了割裂谢家和陆家之间的关系,一盘用时间去谋划等待的棋局,而目的竟是如此的简单,又怎么会不达成所愿呢?
所以,太后觉得自己的计策万无一失,而谢明依也是将计就计,既给了陆锦教训,又让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所以,这一盘棋,她可还没有输啊。只不过,太后这位老人家,真是有些烦啊。
夜半,慕容山庄的一间客房中,烛火摇曳着微弱的光芒,慕容宸走近屋子,抬手敲了敲门,
“还没睡?”
屋子里的人是谢明依,这个时辰还没有睡,自然是有心事的。
慕容宸的话音刚落,这边屋子里已经响起了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的功夫,面前的房门便已经被打开。
“你怎么来了?”谢明依看着门口的人问。
月光下,一袭白衣的男子丝毫不输给这晕了天地间灵气的月光,温柔,而又清冷的眸子看着屋子里的女人,
“路过看到你房间的灯还亮着,便来看一看。”
谢明依笑了笑,“我虽然是路痴,却也知道这个院子和你的院子可不顺路啊。”
谢明依特意挑了一间僻静的院子,对慕容山庄的构造她也不是特别了解,但是这个地方她还是有大致的方向感的。
慕容宸的院子应该在另一侧。
“你在哪儿,哪儿就顺路。”慕容宸开口道。
这边话音刚落,对面的谢明依不由得笑出了声,
“进来坐会儿吧。”
谢明依的话说完,人已经侧身让开了门口,慕容宸从门口走了进来,随后谢明依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桌子上摆放着一套崭新的茶具,而且茶水是新沏好的,一应的物件都是慕容宸事先便选好了,因着这件房间是谢明依早就选好的,所以此刻住进来倒也方便了许多。
谢明依习惯性的倒了一杯茶给慕容宸,后者见此却有些哭笑不得,
“谢大人,这可是晚上,大晚上喝茶,你还要不要休息了?”
话音刚落,这边的谢明依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非常配合慕容宸看的对方一脸的无可奈何,
“我是想休息的,可奈何,择床啊。”
谢明依也很无力,择床这个毛病她本来是没有的,但是也不知道怎么了,是因为岁数越来越大,还是因为怎样的原因,总之,离开了家里那张床,她是真的睡不好。
“这已经是按着你府上的床,原样订做的了,还是不习惯吗?”
慕容宸关切的问,声音有些无奈,但更多的还是担忧,
“你明早怎么赶回城里?万一被太后的人看到了,你今晚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了,还有阿照,也是要吃苦头的。”
曾经也在下面做过事的慕容宸深知阿照这样的人昨天的隐瞒意味着什么,一旦太后知道了真相,那他将会遭遇比死还要难过的事情,这就是残忍的现实。
背叛主子,是一件令人很不高兴的事情,尤其是那般养尊处优的人,更容不得背叛。因为像阿照这样的人,说是人,更像是他们的奴隶和宠物,只凭借着心情来对待。
然而在太阳光下,那些人总是一副和善的面孔,仿佛是这天底下最善心不过的人了,然而,在人看不到的黑夜里,却伸出一双手,坐着令人嫌恶的勾当。
谢明依困的打了个哈欠,这边慕容宸将谢明依揽在了怀里,
“睡会儿吧,睡不着也眯一会儿。”
说话间,慕容宸已经起身将屋子里的烛火吹灭,转身走向床边,让谢明依依偎在自己的肩上。
“明儿一早容羲会送陆锦回城,这两天我就不去早朝了。”
黑暗中响起谢明依的声音。
慕容宸道,“怎么?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突然间,谢明依的手挽紧了身旁的慕容宸的手臂,一点也不避讳的说道,
“魏樱死了,被泼了一盆脏水的谢某人哪里还有心情上朝啊。”
“……呵呵。”
身旁的慕容宸随着轻笑出声,这种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不得不说这样心宽的样子真是让人喜欢啊。
然而话虽如此,可还有一层原因谢明依没有说。
此时,朝廷上下,多多少少都会听到一些风声,陆家和谢家的事情,她难免要去面对,与其费尽心思的和那些人周旋,倒不如躲个清净。
也省心许多,芸芸众生的口,凭她一己之力堵不住,但是她也知道,凤绾是不在乎这些人说什么的。
“苏衍的事情,你力荐他去江南,是有原因的吧。”慕容宸说,
“总感觉这其中有什么玄妙,按理说,那位是不会同意这样的事情的,这就意味着他可以东山再起,这样的机会,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机会还是危机,都是相依相随的。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谢明依道,
“长安城外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这两天不上朝,也好有个去处。若是可以的话,明日让容羲给素月带个口信,让她带着凤绾一起出来散散心也是好的。”
谢明依转移了话题,摆明了不想继续方才的讨论,慕容宸便没有再问下去,
“你从小在长安城长大,长安城附近什么好的去处你没有去过?”
“不一样。”谢明依说,也没有再解释其它,可就这三个字让慕容宸心中一震。
是啊,不一样啊。
一个人和两个人怎么能一样?
形单影只和两人相伴又如何能一样?
所以,是不一样的啊。
慕容宸想着,眼下正值初秋,外面的各色菊花也开的正艳,这个时节的菊花属一品斋的菊花开的最好,一品斋也不在城内,正好方便了谢明依不必进城。
想着慕容宸便提议了出来,
“一品斋的菊花开的正艳,再加上明日似乎一品斋也有个赏菊的宴会,可以去看一看,就当散散心。”
然而这一次身旁的人却没有回答自己,回答慕容宸的是耳边绵长有节奏的呼吸声。
谢明依睡着了。
看着身旁已然睡熟的人,慕容宸微弯起唇角,并未离开,只是轻轻的用力将她搂的更紧一分,又将被子搭在她的身上,以免着了凉。
夜很漫长,至少以前慕容宸是这么以为的。
一个人的生活,无论做什么,都觉得少了些东西,而无形之中总有一种感觉如影随形孤独。
在遇见这个人之前,慕容宸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或许他会借助苏家的势力从而使自己变成慕容山庄的主子,可绝不会像今天这般平静淡定。
踏着尸体走到高位的人,终日都要心惊胆战,而心怀感激的人则会觉得这世界都很美好。
在遇到她之后,慕容宸发现自己变了,这个世界也跟着变了。
以前的事情是灰色的,无论好与坏都只有一种颜色,而现在,五彩缤纷的颜色让人眼花缭乱,但是最让他喜欢的,还是天空中的那一轮圆日。
作为一个择床的人,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谢明依便醒了过来,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身旁的人就这样将自己揽在怀中睡了一夜。
不过是为了不将她吵醒,她睡的很轻,稍微有些动静就会醒过来,尤其是在这种择床的时候,更是会更加的难以入睡。
慕容宸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薄荷香味,清爽的很,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所以谢明依喜欢靠在他的身上,这会让谢明依觉得很安心。
连带着想起那些本来不是很愉快的事情,都没有平常的那么郁闷了。
魏樱是轩辕家的人,如果不是慕容宸自己还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扬州的时候,慕容宸不曾见过魏樱,而到了长安城后的某一日,慕容宸在与谢明依喝茶时看到了从外面街上走过的魏樱,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轩辕家的暗线。
轩辕,只需要听到这个人的名字,谢明依便已经猜的出这幕后的人是谁,以及这背后的目的了。
轩辕,满朝文武最熟悉这两个字的人恐怕便是慈安宫的那位了。
太后母家姓轩辕,起初谢明依还不敢轻易的相信自己的猜测,可这事态的发展越来越让她感觉到奇怪。
魏樱到长安来做什么?来找陆锦吗?可是每日行走在长安城上的好像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啊。
是的,在魏樱身后不远处,总是会有几个人跟着她,像是甩不掉的苍蝇,让人嫌恶。
然而起初魏樱只认为这些人是谢明依的人,想要监视她在长安城的行踪,这么想倒也是又情理可缘,然而唯一不合理的就是,那些人训练有素,若不是谢明依整日同影卫们打交道,怕也是看不出来的。
那是皇帝的影卫,可皇帝的影卫为什么要跟踪,不,应该说是保护魏樱呢?
谢明依想到了一个令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理由影卫,从来都不是皇帝一个人的,或者说,影卫的主子从来都是太后。
然而这只是一个猜测,在慕容宸的打探下,谢明依知道了太后要在什么时候动手,所以才能在昨夜带着陆锦看到那一出好戏。
魏樱的死活她不在乎,因为陆锦就是再蠢,也不至于看不出来那些人是训练有素的人,而想要拥有一批这样的杀手,非一日之功。幕后的推手不可能是谢明依,慕容家的子女向来都是以面容姣好闻名,而那几个人除了为首的相貌尚且俊秀,其他的人都是一身的戾气。
这是职业的杀手,而不是慕容家这样正在向朝廷靠拢的江湖人士。这些人的身上,仿佛刻上了什么印记,总是给陆锦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昨天那些人是什么人?”回长安的路上,容羲赶着马车,已然乔庄扮好了车夫送陆锦回长安城。
马车里的陆锦突然问道,容羲并没有装作没听到,反而很痛快的回答道,
“那些人,都是苦命的人。”
陆锦没有再问,杀手,没有人天生就想要做杀手,做刺客,而这些人大多也是被逼无奈的走上了这条路。
容羲会这样说,是陆锦没有想到的,却是他可以理解的。
不过,此刻陆锦在马车里坐着,总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前面的那个人给他的感觉真的像极了某位啊。
容羲拿着宋延给谢明依的进城的腰牌,两个人很顺利的便进了城里,容羲片刻不敢耽搁的驱使着马车直奔皇城而去。
“今儿个朝堂上似乎缺了人啊。”皇帝刚上朝便发现人群中缺少了一个非常醒目的身影,谢明依。
往常那都是位列在众臣之前的朝廷重臣,而如今……连早朝都不来上了。
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的皇帝微微蹙起眉头,四下里扫视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韩燕的身上,
“户部侍郎,你们户部的尚书大人呢?”
皇帝的声音掷地有声,威武响亮,在整个大殿中回荡,天子的英姿透漏出一种威慑力。
韩燕今儿个一早刚出门的时候便开始右眼皮跳的厉害,平时倒也没什么了,偏生今儿个谢明依没来,韩燕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好,没想到这个预感竟然如此的准确,准确的让韩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中只剩下了苦笑。
“启奏陛下,谢大人今日告假了,说是身体不舒服。”
皇帝微蹙着的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不一会儿的功夫眉宇之间的褶皱便舒展开来了。
“宋延,你下了朝去看看谢大人怎么了,怎么练朝都上不了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这是天子,天子已经开了金口,宋延更是不敢推辞,只应了下来,准备下朝的时候去谢府看看。
只是……刚一下早朝,这边还没出皇城的门,宋延便被人请去喝酒了。
刑筠,周百彦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两个几十年的老油条面前,最后以宋延的失败告终。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拉着宋延去酒楼,心中却是暗自得松了口气。
真是有惊无险啊,宋延要是去了,这不就露馅了吗?要是被太后知道,谢明依是在将计就计,恐怕又不知道想出些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