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
因着连日的暴雨不得不告假在家中的谢明依终于出现在刑部的大门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刑筠简直高兴的喜出望外,无以复加。
要知道,现在刑部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户部尚书武经文贪墨军饷三十万,皇帝催着惩罚,可丞相府那边又不得不顾及,但铁证如山,纵是刑筠想扯个幌子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也是有心无力。
苏相那边的定北侯没什么动静,皇帝那边又盯得紧,这几日他真是焦头烂额,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该怎么办。
前脚下面的人来通报谢明依来了,后脚刑筠便拿起了桌子上的官帽朝着侍郎办公的偏厅走去。
终于赶在谢明依进屋前一刻拦下了她。
“大人这是?”谢明依看着刑筠拦在自己前面的手,有些不解。
“子墨救我。”
刑筠只轻声而急促的喊出了几个字,可却是一脑门的冷汗。
即便谢明依早就料到了这烫手的山芋会让刑筠无所适从,可没想到他竟然会慌张至此。
一直到了刑部官员休憩的凉亭,四周都是改造好的假山竹林,刑筠才开口道,
“子墨定要救我,若刑某安然无恙,日后必有重谢。”
明明是凉秋,可胖胖的身躯早已经是一脑门的汗水,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看来是真的无计可施了,才会如此焦灼,谢明依想。
本来她告假便是为了躲避此事,毕竟得罪苏相这种事情她不想参与,清净的日子能有几天就过几天。
但是虽然她是这么想的,不代表她没有想过其它的可能。
比如,如何去解决武经文眼下这个最烫手的山芋。
即便是作为定北侯的苏衍想必此刻亦是处于两难之中,一面武经文坐镇户部,这些年来没少给苏家带来好处,一面若是这户部的位置丢了,又要选谁?
他要给自己父亲考虑的时间,也要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毕竟,有些时候,看上去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可能毁了整个苏家。
但是皇帝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将武经文置于死地的把柄,怎么会轻易的看着他们再一次瞒天过海?
“尚书大人果真要让子墨分辩?”
谢明依再一次求证道,即便她心里早已经有了定论。
“哎呀,子墨你快快说吧。”刑筠催促着道。
“既然如此,子墨就斗胆分辩一二。”谢明依清了清嗓子,这厢刑筠早已沉不住气的说道,
“快讲,快讲。”
谢明依想了想,道,
“武经文必须要死,只不过是什么时候死,死在什么人手里的问题。”
刑筠眼前一亮,心想着谢明依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便点明了要害,连忙追着说道,
“继续继续。”
谢明依有些语塞,她是真的没想到刑筠是草包至此,这接下来的话不是她能说的。
遂颇有些为难的诉苦道,
“大人,您这就是在为难子墨了。何不去同定北侯商议一下,左右现下案子的主审是他。”
“对对对,瞧我这脑子。”
前一阵是着急的过了头,忘了分寸,眼下即便是苏相也不能将这话说透了,说满了。
反应过来的刑筠几乎已经慢慢的找回了理智,恢复了清醒,
“子墨今日也不必在刑部坐堂,与我同去侯爷府上商议。”
在这个世界上,胖子总有一种魔力让你觉得他平息近人,下意识的不会排斥,刑筠更是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
两相推拒之下,最后谢明依还是坐上了前往苏府的官轿。
————
苏府
“刑尚书来了,里面请。”
没有过多的等待,门口的小厮引着二人进了院里,看着谢明依的时候,小厮的目光中隐隐有几分迟疑,再次面对刑筠时已经换上了一副笑颜。
谢明依冷眼看着,并未多言,跟随着二人到了苏衍的书房外,刑筠直接扯着谢明依的衣袖进了书房里。
而接到消息的苏衍早已经等候在屋中。
算起来,距离上一次在望北村见到她已经有了一些时日。
连日的大雨和琐事,朝堂上下无人不是疲惫不堪,可看着这进来的人,面色比之往常的苍白,更多了几分红润之色。
这谢侍郎,还真是……非同一般啊。
一水的仆从将茶水从门外端了进来,又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
谢明依端起桌上的茶盏,微凉又多了几分热,仔细着端详一眼,竟是元帝七年宣窑烧制的君子十三盏。
留了个心,偷偷的瞄了一眼刑筠手上的茶盏,虽与自己的不一致。却也是元帝七年的好物件。
正想着,冷不丁的苏衍清咳了一声,来不及喝茶的谢明依索性直接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却在看向苏衍时,注意到了他那边的茶盏正是君子十三盏中的一件。
都是豆绿色的茶盏,不去注意并不会观察到其中的不同,可这其中的精巧心思倒是让谢明依忍不住有些微的讶异。
品了一口香茗的苏衍似十分沉醉这口中的清香,微眯着眼眸有些难掩的惬意,这才讲道,
“连着下了几日的暴雨,屋里外面都甚是阴沉,这茶里放了几味驱寒的物件,甚是应景,本侯已经差人备好了一些,等二位大人走时莫要忘却了。”
话音刚落,这边刑筠已经接过话道,
“是是是,这天寒气湿的,喝些驱寒的东西再好不过了,果然还是侯爷想的周到。”
谢明依:“……”
这是溜须拍马的时候吗?
看着刑筠和苏衍相谈甚欢,谢明依只得在心中暗自摇头。
索性也不是自己的事情,天塌了有刑筠顶着,这武经文的事情再论也论不到自己的头上。
“是啊,现下边境安宁,本侯蒙皇帝陛下垂幸封侯,在长安修养,倒是二位大人身处刑部,统领长安城大大小小的案件,相比之下格外的繁忙。”
苏衍这么一捧,捧的刑筠哈哈大笑,道
“侯爷严重了,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同侯爷在战场上保家卫国,全然不值一提。”
闻言苏衍眉梢轻佻,倒是没说什么,反而是看了一眼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谢明依,眸光复杂,但是谢明依没有错过那眼中的一抹挑衅。
那仿佛就是在说:你再厉害又如何,瞧你的上司,还不是草包一个。
谢明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