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迷迷糊糊地吃了几口粥,竟然醒了过来,看到身边的一对小儿女,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她们,没打你们吧?”
“没有,娘,你下回可千万别寻死了,你要是没了,我和姐姐就活不下去了,呜呜——”小槐忍不住哭起来。
汪氏的眼泪也一下子就流下了脸颊,她当时也是一时激愤难忍,现在,看到一双小儿女,后悔、难过一起涌上心头。
“是娘没用,娘对不起你们。”
“娘,你别哭,哭伤身呢。”小麦拿了洗脸巾,在温水里洗了一下,给汪氏擦脸。
汪氏一动不动,眼泪却忍不住地流下来:“小麦,娘对不起你,娘以后,以后绝不那样了。”
“嗯,娘,咱让着她们,把她们都惯坏了,她们都是不知好歹的。”
“嗯,娘,别哭,看,姐姐给你熬了粥,可香了。”小槐献宝一般地举起粥碗。
小麦继续给汪氏喂饭,汪氏歉疚地看着小麦。
“娘,你吃吧,等你养好了身子,咱们一家,努力过活,过得好好的。”
“嗯,娘再也不那样了。”
汪氏流了很多血,身子疲乏,吃完一碗粥,闭着眼很快又睡着了。
小槐搬了个草编的墩子,坐在炕前:“姐姐,你去歇着,我看着娘。”
小麦心疼地摸了一下弟弟的头,这么乖巧的孩子,让人心疼。
天快黑的时候,林引旺回来了,一手提着一包草药,一手提着个药锅。
“爹,姐姐熬了粥。”
“哦!”林引旺应了一声,从井里提出一罐水,把草药泡到砂锅里,这才洗了一把手,进了厨房。
这人可真粗放,直接端着锅,拿个舀饭勺,坐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就开吃了,呼噜呼噜几下,两碗粥就下了肚,他将锅和勺子就地一放:“一会儿将这药熬了,给你娘喝。”说完他噼啪噼啪地迈着光脚片子,又出门了。
林引旺这段时间在王家打短工,白天要养牛养马,清理牛马棚,将牛粪送到地头,回来时,顺便拉一车净土垫到牛马棚里,晚上还要铡草、喂牲口。
他是调理牲口的好手,村里几个大户抢着雇他,焦氏趁机提高了工价,结果,几个大户都只雇他做短工,调养完了牲口,就不要他了。
短期雇佣,都是把该做的活儿攒到一起做,工钱给的多一分,活儿却多一倍不止,特别累人,尤其是在王家打工,王家给的饭少,林引旺天天挨饿。
只因为王家给的工钱最多,焦氏最喜欢王家了,她才不管继子死活。
今天特殊情况,林引旺这时候回家一趟,能加点饭,平时不回来,饿就饿着,从小到大,饥一顿饱一顿的,他已经习惯了。
在几家轮回打工,间隙还能种自家的地,收入比以前多,焦氏觉得这样特别好,从不去想林引旺这样全年无休,天天忍饥挨饿,会不会不舒服、不高兴,她只要自己高兴就好。
小麦怕林引旺带回来的药与她给汪氏服的药犯冲,不想熬,但又怕小槐发现,一时不知怎么办,她茫然地用筷子在药锅里搅动,居然看到了一些自己认识的药材:山楂片,陈皮,山药。
小槐走过来:“姐姐,这是治肚子疼的。”
“你怎么知道?”
“王老四只会卖这种药,娘和我都喝过。”
小麦知道了,这就是开胃补气的,她放心地熬了药,还分了一半,给弟弟喝:“你乖乖喝吧,然后,多吃点饭,长得大大的,你长大了,咱们家才不受人欺负。”
“可是——”
“娘又没有肚子疼,喝这个没多大的用,你和娘一人一半,乖,听姐姐的。”
小槐到底是小孩子,乖乖将药喝了。
小麦喂了汪氏。
这里的人是不吃晚饭的,太阳一落山,村里就寂静一片,都睡觉了。
第二天,鸡叫三遍,小麦就起来了,从把前一天从鸡窝里收的蛋拿出来,做了个荷包蛋葱花面。
在她做饭的时候,汪氏和小槐都醒了,小槐跟个尾巴一样,来回地跟着姐姐。
“来,这一碗是你的,这个是娘的,我来喂给娘吃。”
汪氏居然能坐了起来了,小麦将面碗放在炕边砌的小墙头,汪氏拿着筷子,在碗里搅了一下,脸色就有些发白。
“娘,只管吃,鸡是你喂的,天天把鸡蛋给西院,你也没落一个好儿,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难不成他们敢拿刀把咱们劈了?活一天,痛快一天吧!”
“死丫头!”汪氏骂了一句,举着筷子却吃不下去,眼神不停地往小麦身后扫。
“小槐也有,和你一样的。”
得知儿子也有,汪氏似乎很慰藉,她看着小麦:“你吃。”
“我吃过了,我做的时候,忍不住就吃了。”
汪氏根本不信,眼睛定定地看着小麦。
“娘,你身子不好,你吃,我一会儿再做,昨天收了八个鸡蛋呢。”汪氏很会养鸡,每天都有好些鸡蛋收,可惜,她一个也不敢吃,每天都用篮子提着,送到西院。
汪氏这么老实,也没换来焦氏一句好话,只有偶然一天鸡蛋少了,会被怀疑偷吃,挨一通臭骂,有时候还会累及丈夫儿女也跟着挨骂。
“不给——”汪氏指着西边,意思是,害怕那边来闹腾。
“骂就骂,咱们把耳朵塞上,反正也少不了一块肉。”
汪氏或许想开了,低着头开始吃饭。昨晚喝了一碗开胃消食的药汤,这会儿她也饿坏了,很快连面带汤吃得光光的。
小麦端了半碗温开水,趁机给里面到了人参营养液,让汪氏喝了。
汪氏还是很虚弱,躺下很快又睡了过去。
小槐喝了营养液,精神大振,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地玩,太阳出来了,他甚至提议:“我去泊池捞鱼虫吧,鸡吃了好下蛋。”
“不要去,你一个人对付不了小宝。”
“哦,好吧。”小槐奔跑的脚步立刻刹住,转了回来,有一点儿失落,但什么也没说。他真的好乖,能好几个小时待在这小院子里不出去。
小槐找到一把石子,一边玩抓子儿,一边念念叨叨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学堂就在家门外,小路对面东南角,那里的孩子天天这么念,小槐学了几句很正常,但他一直往下念,足足有五六十句,还没停下来,小麦就惊奇了。
“小槐,谁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