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他要跳出时,心中一股莫大的恐慌感升起,让余休的面色陡变。若是他还待在肉身之中,恐怕全身的寒毛和鸡皮疙瘩都已经起来。
余休怔在原地,望着山洞外的慢慢黯淡的阳光,终究没有踏出这一步。
不是他胆而是每当他要接触日光时,脑中的惊悸感就会大增,好似前方是万丈悬崖,一旦迈出去,再难回头,直接就会身死道消。
自从修道一来,余休的感知日益敏锐,甚至有时还会有趋福避祸之效,让他不得相信这种感觉。
余休仔细回顾着道书之中记载的内容,心中皱眉想到:“难道这里面还有其他的关窍?”
一本道书,虽然道理通明,但是许多方面只是简单的提及,并不详细。
余休开始怀疑书中是否无意,或者是故意的漏掉了某些东西。
他站在日光与阴影的分界线,每每想要尝试用阴神接触日光时,心中的惊悸感都会窜起,让他不得不停住动作。
最终,余休站在山洞中,默默的看着最后一丝日光消失在山头,整个山谷笼罩在冥冥夜色之中。
他走出山洞,望着天边无霞的云朵,心中思忖不已。
“独自一人修行,终归还是不行。”
修道一途,有个烂大街的说法,那便是修道需得具备四个要素:财、侣、法、地。
“财”指钱财、修道的资粮“侣”指道侣、交流的同道中人“法”指修道的功法、术法“地”指能趋福避祸、增益道行的修道宅邸。
四者缺一不可,只有同时具备四者,道士的道行才能日益精进,安心修行。如果缺乏了其中一种,短期内或许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时间一久,道士必会为其所困。
而余休现在,则是四者都匮乏,或者说,四者皆无。
特别是“侣”方面,别说可以交流的道侣了,余休修道后甚至连一个真正的道士都还没有遇见,谈何交流道法?
想到这里,余休的脸上并无气馁,他眼睛轻眯,忽地伸手进袖兜,掏出了一个东西。
这东西通体漆黑,形如木制吊牌,一端平齐,一端有个尖角,正是余休前几日从络腮和尚的褡裢中取得的古怪木牌。
持着木牌,余休盯着上面的两个篆文,轻声念到:“鬼市。”
根据草堂志异中的记载,“鬼市”即“山市”,是山林之间、雾气之中,妖怪灵异、侠客道士聚集的地方,非常人而不能入内。
书中的记载颇为简明,只是叙述了“鬼市”迥异于寻常的地方,让余休有些懵懵懂懂。
但是当余休吸收了络腮和尚脑中的记忆之后,对“鬼市”此物知道的又多了一些。
皆因络腮和尚手中的几部书,包括牛膜通背拳,都是他在一处雾气蒙蒙、来往怪异的地方取得的。
这个地方,便是“鬼市”。
余休打量着手中的“鬼市”木牌,将它翻至反面,尖角朝外,放置手中。
他挪动脚步,在原地转了个圈,当木牌的尖角对准西北边的某个方向时,木牌上突然出现血色的脉络,脉络勾连在一起,形成了两个潦草的字迹。
“十七。”一个数字。
经过数日的观察,余休发现每到子时,木牌背面的数字就会变化,向下减少一次。昨日傍晚,“鬼市”木牌上的数字还是“十”,而今日便成了“十七”。
结合起书中的记载、和尚脑中的记忆,他立马就猜测到,木牌背后的数字应该代表着鬼市召开的日期,而木牌尖尖所指的方向,便是鬼市召开的地点。
“根据络腮和尚脑中的记忆,鬼市应该就是修行人交易的坊市,可以和其他的修行人互通有无。”
余休暗暗想着,他怀疑南仁寺中的赤血丹,也是和尚在鬼市中请人炼制的。
仔细检验着脑中的记忆,余休并未发现“鬼市”有不妥的地方,心中便生出了前去瞧一瞧的念头。
“闭门造车,出门不合辙,是时候开始接触世间的修行者了。”心中一定,他低眼瞧了瞧“鬼市”木牌,翻手将其收进袖兜之中。
“不过时间尚早,不急。”
余休根据前世所学的知识,利用角度估算出鬼市距离他大约二三百里,有坐骑存在,他可以及时赶过去。
抬头看了看天,余休转身走回洞中,难得的准备好好休息一晚,然后明天一早出山,回北郭县。
北郭县县尉的长刀不错。如今余休手中的长剑断掉,正好可以取来用用。
翌日清晨,余休骑着瘦马,走出丘陵,往北郭县的方向奔去。
他一身道袍,模样青葱,骑在马上,好一派少年的风度!
等走到北郭县县城口,余休忽地发现道路上行人缺少,连往来的商贩都没几个,他心中暗暗觉得怪异。
等走进县城之中,街道上面虽然有了人烟,但是人员稀少,好似打了霜的田垄,就那么几根老草幼苗。
余休一路走来,发现很多人家的门户紧闭,像是在防贼防盗,而一些酒肆茶馆,也是关的关,冷清的冷清。
眼前的这光景,和七日前的景象完全不同,如同遭了瘟疫一般。
余休按捺着心思,随意找了间客栈,然后住了进去。
客栈内无甚客人,一个掌柜站在柜台前,一个伙计磨磨蹭蹭的擦拭东西,七张木桌空无一人。
“掌柜,住店。”余休走进去,先来了一声,惊醒了掌柜。
“哟!客官,来了!”掌柜听见喊声,抬起眼,脸上笑出一道道褶子,“小李,快快把房间再打扫打扫,要是看见一根头发丝儿,我唯你是问!”
小二被掌柜呵斥,连忙往楼上奔去。
“且慢,先把马牵入后院。”余休指了指店外。
“小李!快点!”
店小二像陀螺似的,呼呼的从楼梯上转下来,跑到店外帮余休牵马。
一干事了,余休坐在临街的一张桌子上,由掌柜亲自陪同。
虽然七日前,余休在县城中闹的事情颇大,但是人多眼杂的,许多人看不太清。再加上他如今换了衣服,换了神气,客栈掌柜并没有将他认出来。
“县中这是怎么了,前几日我来,可不是这幅鬼样子。”
听见余休问话,掌柜的立刻苦着脸说:“客官,您可不知道,县中遭了大灾了!”
“什么灾?”余休眉头一挑。
掌柜哆哆嗦嗦的到:
“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