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长安城，一如既往的繁华。

古老的城市宛如巨兽般匍匐在关中平原的渭河畔，城里的灯火好似夜空中的繁星般璀璨。

而和那充斥着红尘烟火的坊市不同，位于长安城北的宫城内，虽然依旧灯火辉煌，但却少了几分人间气息。

大明宫内。

浴堂殿旁的揽星阁之巅。

凭栏远望的天子，一身明黄色常服，任由晚风扬起自己的长发和衣摆。

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依旧俊逸儒雅的脸，深邃的眸子眺望着远方的灯火。

夜是深蓝色的，明月与繁星之下，是一片盛世景象的长安城。

某个时刻，伴随着一阵香风，袅袅婷婷的皇后顾岚来到了白长歌身侧。

她将手中的披风披在了白长歌的身，随后细心地替他系好了系带。

“陛下，夜深了，晚凉，小心风寒。”

皇帝轻轻笑了笑，揽着皇后的腰，俯下身亲吻着她的额头。

起身，指着前方的盛景，皇帝说到：“阿岚你看，这天下如何？”

顾岚温柔地靠在了白长歌的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为白长歌驱寒。

“自是极好的，陛下御极多年，天下百姓无不承蒙陛下天恩。”

皇帝沉默，随后挥了挥手。

阁楼内侍立的宦官宫女立刻无声地退去，唯有帝后二人留在了阁楼的最高处。

又过了一会儿，顾岚忽然问道：“陛下可是在担忧四郎？”

“四郎……”

白长歌脸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阿岚，你真的相信四郎重伤的消息吗？”

“嗯？”

“祝家那个丫头，别人不知道，朕很清楚，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真论起来，这朝堂的武将们都没几个是她对手。”

似笑非笑地看着怀中陪伴多年的皇后，白长歌将搂得更紧了一些。

“阿岚，你都被那丫头被骗了。”

“这可真是……臣妾有罪。”

“你有何罪？”

白长歌摇摇头。

想到祝梦凰，顾岚又忍不住笑起来。

她其实隐隐约约也不太相信白慕晟重伤的消息。

没有人比她和皇帝二人更了解白慕晟了。

身为皇后，哪怕后宫不得干政，顾岚也有着自己的方法去支持皇帝在前朝的意志。

姑且，便暂时认为四郎真的受伤了吧。

想到近些日子某些朝中命妇入宫拜见自己时的种种姿态，顾岚眼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蓦地，顾岚忽然听到白长歌幽幽说道：

“阿岚，其实……朕很希望四郎不是四郎。”

“陛下？”

“阿岚也知道吧，四郎严格算起来，应该是三郎才对。”

顾岚似乎想到了什么，联系着近些日子的某些消息，顾岚的脸色微微产生了变化。

“你看着大好河山。”白长歌松开了抱着顾岚的胳膊，又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何其美丽？”

“朕御极天下，身侧又有阿岚相伴，而若是能将这天下，亲手交给阿岚的孩子，才会令朕此生无憾。”

若说心中没有感动那是假的。

皇帝后宫中嫔妃本就极为稀少，那有限的后妃也都是为了平衡朝堂局势才被接入宫中，这么多年来，皇帝每月至少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她的寝宫当中。

对于一个皇帝而言，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

否则若是独宠皇后一人，必将招至群臣非议，这天下也会给她顾岚扣一个魅惑君的妖后的帽子。

顾岚心中有些复杂。

太子，过去也是孝顺的。

但到底，最终还是被他原本尊敬的父皇一步步逼迫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虽说这样一来，对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差错的太子来说极不公平，但当多年前白长歌开始让白慕晟一点点掌握军权的时候起，顾岚心里便隐隐猜到了白长歌的心思。

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陛下……臣妾到底还是有些自私了。”

闭了眼睛，顾岚索性不再去想这些。

……

……

……

铁青着脸色，白慕云返回到了东宫中。

看到白慕云走进来，太子妃立刻迎了去。

“殿下，您……您这是怎么了？”

“哼！！！！”

白慕云黑着脸进入里屋坐下，等到太子妃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最后却又狠狠将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

太子妃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她知晓这些日子太子非常不好受。

自从楚王白慕晟重伤垂死的消息传到长安后，整个朝廷的气氛便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太子一党的官员们不免有些喜形于色，但那些战队楚王的人却一个个如丧考妣。

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隐隐向着太子示好了。

白慕云原本志得意满，但接下来他安插在军中的暗子传回来的消息却让他脸色大变。

白慕晟没死就算了，居然还知晓了他和贡日聂西勾结的事情。

不但如此，好几个暗子还被揪出来了！

得知这些消息后，白慕云立刻派出了自己豢养的死士，试图将正在偷偷赶回长安的白慕晟截杀，同时不断调查白慕晟派回来报信的人的行踪。

然而，无论他怎么查，都查不到那报信之人到底在哪里。

“父皇对孤的态度越来越差了……”

白慕云的声音有些嘶哑，脸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光月霁，反而是一片阴狠，看得坐在他身侧的太子妃一阵胆战心惊。

“老四……好手段！父皇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沉吟了片刻后，白慕云侧头看向大明宫浴堂殿。

紧握拳头的双手，青筋突起。

“父皇……莫要怪儿臣心狠。”

“这都是你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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