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廿三。

大吉。

钦天监的人自是有那么几分本事的。

他们配合着礼部的官员挑选出来的这个黄道吉日，是个顶好的晴天。

第一缕朝霞突破了地平线，唤醒了这个古老而庞大的帝国。

东方的天空已然是一片璀璨的金色，而西边却还是繁星满天。

日月交辉间，长安城早已被装点一新。

每一寸的街道都被细心的清扫过，巨大的青石板路洒着清水。

一百零八坊，每一坊都如置身花海般，正当时节的繁花装饰于各处。

屋檐下的风铃于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早间的风儿带来些许泥土的芬芳，花楹碧柳，馨香鼎盛，放眼望去，一派锦绣争芳。

自东宫通往大明宫正门丹凤门的路，已然被金吾卫戒严。

朝阳下的金吾卫，身的明光铠反射着令人炫目的金光，全员皆出自良家子的他们，即便是身高体形彼此都相差无几，面容更是带着勃勃英气。

需四十八人才能抬动的巨大玉辇，白慕晟和祝梦凰正襟危坐。

帝后玉辇自东宫出发，后面跟着人数前的宫女宦官，高举着仪仗，面容肃穆。

每当玉辇进入视线中，那站立在大街两侧的金吾卫便会立刻轰然跪下，低垂着头颅，为他们至高无的天子送绝对的忠诚。

白慕晟微微垂下眼睑，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反倒是跪坐在他身侧的祝梦凰，看似同样严肃，实际却在不断用小眼神偷偷看着周围。

她承认，自己被吓到了。

转生十余载，祝梦凰自是没有见过帝王登基的仪式，也没有资格参加需要由皇帝亲自主持的重大祭祀典礼，故而这般情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需要命令，不需要威胁，仅仅是一个身份，仅仅是出现本身，便让目光所及的一切，全都跪在面前。

他们甚至连将视线投过来都不被允许。

身处瑶光仙境时，祝梦凰不是没有去过凡人城镇。

但天元界因为各大宗门的存在，人间王朝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甚至都没有如同大齐这般的大一统帝国，有的仅仅是无数小邦。

祝梦凰从来没有想到过，同样是凡人，凭借着一个“天子”的身份，就能让同属于凡人的其他人这般敬畏。

她想不通，到底是何等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造成了这般局面。

明明，大家都是力量相差无几的凡人不是吗？

为什么这些人会如此忠诚敬畏？

祝梦凰毫不怀疑，那些跪下的人当中最为忠诚者，白慕晟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毫不犹豫地当场自裁。

侧头，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白慕晟。

他自是极好看的，好看到让祝梦凰也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天元界的那些男性修士，一个个虽然修为高强通天彻地，但单论外貌却没有一个能比得。

也没有一人能有他这般矜贵。

如同神祇般不可直视。

阳光下，他俊美无铸的侧颜表情肃穆，眼神古井不波，淡漠无情，比之寻常多了几分凉薄。

祝梦凰有些心悸。

她忽然感觉白慕晟和她的距离似乎变得有些远了。

【天子龙气……越来越浓了……】

【狗子整个人都笼罩在金光里呢。】

【只是……我为什么会忽然感觉有些难受……】

【这样的狗子……不喜欢……】

没来由的，祝梦凰忽然心里发堵。

如果可以，她好希望白慕晟能够现在侧头看她一眼，她希望看到白慕晟眼中依旧如同往日那般含着脉脉温情，眼神缱绻温柔，会轻柔地摸着她的头，唤着“凰儿”。

她想要和他耳鬓厮磨，交颈缠绵。

像如今这般，明明就坐在身侧，但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样的感觉，祝梦凰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她只是难受。

蓦地，祝梦凰忽然察觉到，白慕晟宽广的衣袖下，厚实温暖的手掌轻轻覆盖在了她的小手。

“别怕。”

“别担心。”

“我在。”

随着风儿，微不可闻的声音传入了祝梦凰耳中。

白慕晟依旧没有看过来，但祝梦凰忽然感觉那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冻成冰块的寒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感到心安的暖意。

勾了勾嘴角，祝梦凰将目光移开，看着前方升起的太阳。

暖色的金光落在她身，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更加明亮了。

【奇怪……明明没什么好难受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