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瑾?”孙权看到周瑜,顿时眼睛亮了,心中也安定了几分。
这情形就如同几年前兄长去世,刚刚继承江东基业的他无人信服,也就是周瑜像今天这般力挽狂澜,带头向他称主公,由此他才坐稳了江东之主的位置。
只可惜他坐稳了之后,反而对周瑜多有猜忌,甚至引入本土豪族势力来打压周瑜以及身后的淮泗武人集团。
可是到头来,对他最忠心的反而正是周瑜,以及从他父兄时代就跟着他孙家南征北战的那帮淮泗老将。
想到这里,孙权眼眶渐渐湿润了,莫名有种想要搂住周瑜大哭一场的冲动,跟他说一声“兄长,对不起”。
周瑜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厅堂。
他的气场就是那么强,明明只有一个人进来,但是却如千军万马一般,瞬间改变了议事厅内哀鸿一片的气氛。
一众淮泗武将全都围了过来。
程普欣喜的道:“大都督,你身体好了?
前些日子还有人禀报说你病势沉重,一定又是你的疑兵之计,对不对?”
“大都督既然康复那就太好了,可以带领咱们去跟曹军决一死战,就算战死沙场也是痛快的。”
“就是,宁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不愿受这等窝囊气。”
看到了周瑜,一众淮泗武将瞬间焕发了活力,就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而对面的一众本土豪族则全都臊眉耷眼,不敢说话了,仿佛那风度翩翩的中年人是一个魔鬼。
周瑜虽然外貌儒雅,但是杀起人来可是心狠手辣,当初跟着孙策平定江东之时,没少杀四大家族的人。
所以顾雍张温等人,见到周瑜都有一股天生的恐惧感。
周瑜扫视顾张身后那一众豪族,冷声道:“言降者,皆可诛,尔等谁愿意试试,周某的宝剑是否还如当年那般锋利。”
顾张等豪族人士听到这话全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其实孙权喊打喊杀,他们倒是不害怕,毕竟他们知道孙权要倚重他们。
可是周瑜“皆可诛”三个字,却令人胆战心惊,因为周瑜当年就这么杀过他们的人,那真是残酷无情,绝不手乱。
见彻底镇住了那帮居心叵测的豪族人士,周瑜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对着孙权躬身施礼道:“主公,末将久在柴桑养伤,未曾前来建业,向吴太夫人请安。
今日既然得闲,还请主公带末将去拜见太夫人。”
当初周瑜跟孙策都是升堂拜母的交情,相当于认了干儿子的。
所以周瑜前来,要先去拜见吴太夫人。
“公瑾,请!”孙权不理会那帮劝他投降的本土豪族,欣喜的把周瑜让进后堂。
周瑜一踏进屏风后面,顿时捂住胸口,双腿一软,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了下来,脸色也变得蜡黄,不复刚才神采奕奕之色。
孙权连忙上前把周瑜搀扶住,周瑜这才没有倒下。
“公”孙权刚刚说出一个字,突然周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指了指外面,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大声嚷嚷。
孙权顿时明白了,周瑜实际上病体还是很重,但只是想到自己这边人心浮动,所以强打着精神前来为自己稳定军心。
孙权下令屏退左右,整个走廊空荡荡的,两人互相搀扶着,走了数十步,孙权这才把周瑜扶到旁边一个石凳上坐下。
“公瑾,你身体如此虚弱,不在柴桑好好养伤,却跑来建业作甚?”孙权心疼的小声责问道。
周瑜叹息了一声,脸色惨白的笑笑,喘着粗气道:“当年伯符创业何等艰难,这才平定了江东之地。
我既受其重托,如今江东危急,我周瑜就应该死在抵御外敌的战场上,而不是死在柴桑的病榻上。
只要我周瑜这条命,还对主公有半点用处,这趟就没白来。”
“公瑾,你真是”孙权更咽着,没有说出话来。
“主公放心,我前去坐镇东关,自可稳定军心,有子敬代为处理军中事务,自可应付曹军攻击,”周瑜转而又道:“不过从长远形势看,曹军势大,而且丁辰那小儿处事冷静,诡计多端,远胜于曹操好大喜功,若我军孤军奋战,东关早晚守不住。
故而主公还是要联络刘备与刘璋,让其从背后袭击荆襄,以迫使丁辰分兵防御,如此我方才能赢得喘息之机。”
“公瑾所言极是,如今连张辽的合肥都被丁辰调了过来,其实力的确是我所无法抗衡的,”孙权叹息一声,紧接着又愤然道:“只是可恨那刘璋鼠目寸光,竟是不敢兵出三峡,偷袭荆襄。
更可恨是那刘备,当初我等为了助他,拼尽全力,可是如今让他出兵相助,却是推三阻四,百般推辞。”
周瑜皱着眉头疑惑道:“要说刘璋鼠目寸光,胆小怕事我倒是相信,可是刘备号称当世枭雄,如今我方岌岌可危,唇亡齿寒的道理他难道不明白?
不对,他一定是有事”
要说刘备有什么事,需要从潼关之战说起。
曹操与马超韩遂率领的关中联军对阵于潼关。
同时,曹操派大将张郃率领数千军兵从黄河下游的浦板津悄悄渡过黄河,准备袭击关中联军身后。
但是张郃的军兵却被马超发现了,马超当即率兵前去攻击浦板津的张郃。
此时曹操却从正面主动发起了攻击,一举击破了潼关。
关中联军被迫退到渭水一线布防。
而曹操又使用离间计,挑拨马超和韩遂互相敌视,最终两人互相攻击,被曹军逐一击破。
号称拥兵十万的关中联军不过是一盘散沙,战斗力远不如曹军的铁板一块。
所以关中很快就被曹操平定了。
马超被迫逃走,投降了坐镇汉中,以天师道建立政权的张鲁。
张鲁却也不太信任马超,于是遣马超去攻击他的死对头,与他有杀母之仇的益州刘璋。
马超也当真厉害,率领军兵南下攻城拔寨,把益州军杀的节节败退,直接杀到了葭萌关下。
所以孙权派人前来威胁刘璋,让刘璋出兵偷袭荆襄时,刘璋无动于衷。
一来刘璋因为马超的攻击被弄得焦头烂额,二来刘璋也是真的害怕得罪曹操。
可是当时袭肃又的确是他刘璋派往荆襄协助曹操作战的,如今袭肃投降了孙权,袭肃又四处宣扬,其投孙乃是受了刘璋的指使。
刘璋有种焦头烂额,又有口说不清的感觉,于是亲笔给曹操写了一封信。
信中内容有两个要点。
其一,向曹操解释,他是真心实意的报效朝廷,愿意上缴所有赋税,只要让他继续做益州牧就行。
其二,如今马超攻打葭萌关甚急,既然曹操已经拿下了关中,最好再趁机拿下汉中,如此就把马超的后路给抄了。
最后,刘璋选定了能言善辩的别驾从事张松前去送这封信。
张松临行前的晚上,与好友法正见了一面
法正的书房里,油灯照的的灯火通明,门口更有心腹把守。
张松首先道:“孝直兄,今刘季玉委派我前去面见曹公,请求曹公攻取汉中,孝直兄如何看待此事?”
法正捏着胡须微微笑道:“永年贤弟已有主意,何必再来问我?”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法孝直,”张松哈哈大笑道:“曹公如今刚刚平定关中,若再攻取汉中,则离我蜀地不过一步之遥,得陇岂有不望蜀之理?”
法正点点头道:“永年说的没错,曹公何许人也,那是素有平定天下之志的枭雄,刘季玉想要用曹公对付马超,实乃引狼入室。
如今天下已大半数归曹,曹操女婿丁辰在江东亦是节节胜利,依我看,这蜀地刘季玉怕是守不住了,早晚为曹公所有,我等可要早做准备。”
“孝直放心,一切尽在掌握,”张松神秘的拍着胸口笑了笑。
这两人虽然是刘璋手下的谋臣,但是他们却全都看的出来,刘璋这两把刷子,比老爹刘焉差远了,这蜀地早晚得归他人所有。
所以张松借着为刘璋出使曹氏的机会,要暗中卖蜀给曹氏。
毕竟曹氏是当今天下最大的势力。
假如蜀地就像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被数个图谋不轨的恶汉觊觎,既然贞洁难保,需要委身一人,自然要委身拳头最硬的,如此才能保证不委身第二次。
而曹氏就是拳头最硬的那个恶汉。
张松怀中揣着刘璋亲笔信,同时还揣着一份西川地形以及布防图,准备献给曹操,以期在新政权里立上一个首功。
只不过只有地图还不行,他还需要把蜀地卖的更彻底一些,可是张松在刘璋面前没有法正说话有分量,所以前来求助法正。
张松正色道:“仅有这些,恐怕还不能引起曹公重视,更为具体者,则需孝直在刘季玉面前配合。”
法正何等聪明,当即明白了张松的意思,那是让自己做内应,让刘璋做出有利于曹氏的安排。
“此事可算我两人谋划?”法正问道。
“当然啦,”张松正色道:“要不然我怎会深夜前来,把这内心之事和盘托出?
如此你还不相信我?”
“我自然是相信永年贤弟,”法正笑道:“只要曹公得陇望蜀,在下自当尽力而为。”
说完,两人三击掌立誓,约定共同卖蜀。
张松带着刘璋的亲笔信与西川布防图,第二日便踏上了去往关中之路。
此时曹操平定关中之后,便让夏侯渊扫荡羌人氐人。
其实曹操很注重关中的稳定,而此时曹氏的军力又远胜于羌氐等游牧民族民族。
很快夏侯渊便虎步关右,率军打的羌族氐族人望风而逃,屠杀其无数部族,最终河西诸羌部全部投降,自此,长期为祸的陇右被平定。
于是曹操让夏侯渊镇守关中,如若关中稳定,羌氐便闹不起来。
只可惜,后来诸葛亮六出祁山,姜维九伐中原,把关中打成了一团糟,结果曾经被曹氏死死压制的羌氐族群又趁势重新崛起。
这就成了五胡乱华的开端,而汉民族不得不衣冠南渡,以躲避祸乱。
想来,若非刘备诸葛亮等搞乱了关中,也不会酿成未来的永嘉之乱。
回想起当今这个时代,夏侯渊对羌族氐族人的屠杀与任意揉捏,再想想未来,羌族氐族作为五胡之一,对汉民族的报复,不免令人唏嘘不已。
扯远了,话说张松带着刘璋信与西川布防图去往长安见曹操。
此时曹操正亲率大军在长安修整,张松前来求见。
曹操一见张松的相貌,心里就有些不悦。
原来张松长得五短身材,形容猥琐,看上去贼眉鼠眼的,不像个好人。
曹操虽不是个以貌取人之人,但是曹操身边文士例如荀彧、程昱、郭嘉、崔琰等人都是相貌堂堂的,还从没有见过像张松这样的。
按说刘璋也是选人失误,刘璋只是想到张松口才好,却忘记张松的外貌实在不佳,作为一个代表西川的使者,外在形象也很重要。
曹操看到这样一个人,说话中不免带了几分傲慢。
他是大汉丞相,魏公,面对一个下属派来的使者,有些傲慢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张松却不那么想,张松并非仅仅是一个使者那么简单,他还是来跟曹操谈合作的,哪想合作还没开口谈,曹操便摆出了那样一种态度,也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于是话不投机,张松怀中的西川布防图还没有掏出来,便气呼呼的离开了曹操。
可是离开之后,张松却犯了难。
当今天下,这蜀地不卖给曹操,又能卖给谁呢?
如今对抗曹氏的只剩下了孙权以及汉中的张鲁,张鲁跟刘璋有杀母之仇,是不可能卖给张鲁的。
而孙权此时正在受到曹操女婿的猛烈攻击,眼见自身都不保。
一时间他苦闷异常,骑着马信马由缰的在官道上走着,直到出了潼关,突然身后有人高声问道:“前面莫非益州别驾张永年,张别驾?”
张松连忙回头,只见前面有一个车队,为首一人约有四十多岁,衣着比较朴素,张松却是从来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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