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冬拉着苏青出去吃饭,等他们回来时,王子不见了,给苗欣留了一封信和一笔钱,信是表达歉意的,字数不多,钱看上去挺厚一叠。
苗欣咬牙切齿地哭得死去活来,骂王子是渣男,叹自己命苦,床单都被她蹬破。
苏青和阿冬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破剧情?劝的话,怎么劝?帮着一起骂那个狠心抛弃苗欣的王子?以什么身份?他们是唐十三的朋友,唐十三是苗欣的前男友。
前男友的朋友。
苏青觉得这世界有时候疯狂到无人招架得住。
“还是打电话通知唐十三吧!”苏青心疼地对阿冬说,她在心疼自己,拉着阿冬跑来言城原来是为了见识这个世界有多疯狂。
唐十三接到阿冬的电话后,打电话通知了桑雨心,桑雨心又打电话通知了凤。
于是,大家在苗欣的病房里悲聚一堂。
“他爷的!我弄死他。”这话当然出自桑雨心之口,她气得双脚在地板上用力摩擦,仿佛王子就躲在地板下面,揪出来就能大展拳脚。
“他用钱开始你们的关系,然后用钱结束你们的关系,他算做到了有始有终。”凤说的话冷酷无情,但一针见血。
苗欣伤心过度,晕死过去。
“我把他找出来,再多要点钱。”唐十三说,此话一出,病房里顿时鸦雀无声,大家视他为神,神经病的神。
苗欣用幽怨的眼神瞪着他。
苏青觉得他歪打正着,有理有据,方法可行。
桑雨心和凤差点忽略了他的存在。
阿冬拉唐十三出去,两人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尽头的楼梯间。
“你打算怎么办?”阿冬问唐十三。
“找人,要钱。”唐十三淡定的回答。
阿冬没想到唐十三如此的仗义,将前男友的角色演到了极致,不知道还会有谁超越他。
“苗欣怎么办?”
“医生说她需要好好休养,我请假照顾她。”
阿冬对唐十三肃然起敬,相信绝对没有人能超越他。
苏青批准唐十三休一个月的假,唐十三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言城租了一套一居室,方便照顾苗欣。
苗欣出院以后,不太爱说话,有时候狂躁,唐十三需要穿盔甲应付,有时候悲观,唐十三需要进修心理学。
唐十三性格虽木讷,但生性乐观,他每天给苗欣做饭,带她出去散步,买菜,到处瞎逛,有时候,他会给她买糖吃。
“甜会让人心情变好。你的心情变好了吗?”唐十三开心地嘬着糖问苗欣。
苗欣笑不出来。
“先吃一卡车的糖看看。”
“哦。”唐十三认真的计算一卡车的糖大概要花多少钱,他现在没有上班,苏青说没有工资,但年底有分红。
苗欣起身就走,唐十三赶紧追上去。
“去哪里?”
“回我们的狗窝。”苗欣愣住了,他们的狗窝?在这种时候,她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戳心窝子的话?一年前,她曾问过他:“什么时候才能拥有我们自己的狗窝?”
唐十三腼腆地回答:“再等我一年。”
一年过去,他们拥有了他们的狗窝,不过是临时的,临时到下一秒房东就可以让他们滚蛋。
桑雨心拎着一大包营养品,肉和菜,油和米,来慰问他们,仿佛他们是逃难过来的难民。
“吃好睡好,需要什么告诉我,我下次带来。”东西太多,冰箱太小,桑雨心提着包跟着唐十三转悠,唐十三在努力想办法安置包里的东西。
对于桑雨心的热情,苗欣就像一座万年冰山,房子里很快变得冷气逼人。
“冷气开太大了吧?”桑雨心对唐十三说。
唐十三看一眼空调,电源插头在窗边安静的倒挂着。
“晚餐我来做,你想吃什么菜?”桑雨心问苗欣。
她冷若冰霜地回答:“我们出去吃吧!”
“好,出去吃,我请客。”桑雨心放下菜刀,案板上的鸡在冒烟,它刚从冰箱里出来,正放松地释放冷气。
就在楼下的餐厅,老板娘跑前跑后的十分热情。
地方简陋了一点,不过饭菜可口。
苗欣想起了王子带她出入高级餐厅的日子,悲从心来,一口饭一把眼泪,像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哭什么?不好吃吗?”桑雨心问她。
唐十三默默地给她递纸巾。
“吃完饭,你陪我出去走走。”苗欣可怜兮兮地对桑雨心说。
“好。唐十三你先回去。”
“哦。”唐十三放下碗筷,留恋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他还没吃饱。
马路对面就是湖,在湖边散步的人,跳广场舞的人,卖力吆喝售卖闪光球的人,到处都是人,像菜市场一样热闹。
桑雨心喜欢逛菜市场,挽着关家慧的手,流连于各种小摊之间,大声讨价还价,闲聊,这才是生活。
“雨心,我真的太失败了。”苗欣挽着桑雨心的右手臂,哭哭嘀啼地开始上演怨妇戏码。“我是绺由自取,你也这样认为吧?连唐十三都来可怜我了,他以为可以回到从前吗?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桑雨心真想一把按住她的头,假装她喝醉酒什么之类的胡言乱语。
苗欣当然是自食其果了,但桑雨心连起码的同情心还是要给她的。
“唐十三是真心对你好。”
“好有什么用?你觉得他还能要我吗?”
“他愿意要你的话,你愿意回到他身边吗?”桑雨心差点抽自己一个耳光,这种话都说得出口?问过唐十三吗?
唐十三正坐在出租屋里吃泡面,吃得满头大汗,超级满足。
苗欣哭了又哭,哭得双眼皮像用大砍刀砍出来似的。
“我连唐十三都配不上了。”她捂住脸,哭得耳朵疼,是桑雨心的耳朵疼。
桑雨心拉着苗欣硬挤上旁边两人座的石凳子,已经坐了一个男的,桑雨心和苗欣硬把那个男的挤跑了。
那个男的不满地对她们翻个白眼。
桑雨心问苗欣:“你还怀念过去吗?我是说那个抛弃你的人。”
苗欣点点头又摇摇头,接着哭。
桑雨心真想揪住她的头发,暴打一顿,还不清醒吗?
王子抛弃她是事实,她舍不得王子也是事实。
桑雨心送她回去,唐十三开门的时候打了个嗝,一股子老坛酸菜味。
苗欣洗完澡,关上房门上床睡觉,唐十三以客厅为家,守着电视看各种无聊的肥皂剧,熬到半夜,又吃了一桶方便面。
桑雨心身心疲惫地回到家,关家慧还在客厅看电视。
“关家慧。”桑雨心往关家慧身边一躺,手抓住她的腰身,肉肉的,软软的。
关家慧拿开她的贼手,喂她吃块苹果。
“苗欣怎么样?”
“不太好,眼泪都快哭干了。你也知道我不会安慰人。”
“你安慰她了?你没打她?”关家慧一副谢天谢地的表情。
桑雨心没想到自己的形象这么豪迈,据理力争道:“我什么时候打过幼儿园的小朋友,我分寸很好的。”
关家慧只当没听见,问:“苗欣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她现在状态很差,我要天天去看她,你呢?工作怎么样?”
“工作没问题,轻轻松松就过完一天。”
关家慧以前在事务所的时候,早出晚归,经常加班,现在每天朝九晚五的过着,惬意得很。
张子安每天都去医院看望刘队长,给他讲故事,直到他出院。
刘队长走出医院的时候,想哭,终于解脱了!他肆无忌惮地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
左方说张子安变了,从前的张子安无所顾忌,现在的张子安恨不能挂个坏人勿扰的牌子在脖子上。
“我现在有牵挂了,当然会变。”张子安亮一下手上的戒指。
左方真想抓住他的手,帮他脱下那枚讨厌的戒指,如果他不肯,她就剁掉那根戴着戒指的手指,不过,她没有那么残忍,顶多吓唬吓唬他。
“安哥,祝你幸福。”左方对张子安说。
“留着我结婚的时候再说。”张子安说。
左方的鼻子一酸。
“到时候我说得出来就再说一次。”
张子安没听清,旁边的同事催他快点上车,他们都是接刘队长出院的,一起在刘队长家吃了晚饭。
张子安回家前去见了桑雨心,他打电话叫她下楼,他站在楼下等她。
桑雨心奔向他那一刻,张子安仿佛拥有了全世界,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苗欣很痛苦,我却帮不了她。”桑雨心一心牵挂苗欣,只说与她有关的话。
“你多开导她,她会想通的,她需要时间。”
“唐十三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凭什么他是?我呢?”
“你不能跟他比。”
“为什么?”
“你是我的,他是苗欣的,对于苗欣而言,他已经够好了。是不是?”
“他曾经是苗欣的。”张子安纠正她。
“是啊!曾经是。”
桑雨心多想回到一年前,拉住苗欣的手,死活不让她和凤去酒吧,认识那个王子,王子和公主在一起才配啊!只有唐十三把苗欣当成公主。
可是,苗欣从来没把唐十三当成王子。
他们注定了要分开,哪怕不小心又遇到了,最好像老朋友一样说声:你好!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去,不能留恋,不能回头。
回不了头了,苗欣心想,她用力咬着枕头,枕套的一角已经开裂,横七竖八的线抵挡不住她的放肆。
唐十三满足地吃着方便面,他就是这样喜欢表演,即使喝杯白开水,也能喝出咖啡的姿态,随手在水龙头下面接一壶自来水,烧开了就是白开水,但磨出一杯咖啡的工序却十分繁琐。
那个毁掉苗欣生活的人,唐十三真的很想找到他,将他痛骂一顿,问问他,是不是真的不要苗欣了,不要又怎么样?他还能像接手那个突然消失的送早餐的男生一样,接着给苗欣想要的一切吗?这一次,他没有底气。
但他还是会将那个人像丢那条项链一样轻飘飘地扔进垃圾桶,那个人就是轻飘飘的,却给苗欣和他的人生留下重重的一击。
致命的一击。
苗欣觉得她再也爬不起来了,四周滑溜溜的,可怕的怪物在耳边发出惊悚的笑声,她放弃挣扎,任自己下坠。
唐十三抓住她的手,用力往上拉。
“你放开!”苗欣对他吼道。
“上来吧!”唐十三的手臂青筋突起,越来越突,快要破皮而出了。
“我不会跟你过我不想要的生活。”苗欣挣扎着大声嘶吼着。
唐十三愣住了,手臂上的青筋像被施了魔法般慢慢隐去,他像风一样流走,苗欣的脸离他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苗欣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在云中漫步,她没有再滑下去,她睁开眼睛,她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攒着泪湿的枕头。
结局是她自己写好的,她咬着枕头泪流成河。
她默默地把自己的衣物塞进行李箱,轻轻推开门,房门外,沙发上的唐十三,睡得十分香甜。
“再见!谢谢你!”她对他说。
“再见!谢谢你!”他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跟着说。
再也不会见了,苗欣哭着坐上出租车,车子载着她在清晨畅通无阻的马路上一路狂奔,奔向哪里呢?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看不清外面,更看不清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