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刘春江还在想着这件事,他有心想找个适当的时机问问薛柯枚,后来转念一想,不行。如果这样贸然去问她,一定会让她对自己产生误解,以为是自己不信任她。经过再三考虑,刘春江觉得还是应该相信薛柯枚,至于赵田刚的那些车票,他强迫自己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不再想它去了。
终于要出墙报了。
这几天,刘春江和薛柯枚两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通知后往外一贴就行了。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赵田刚忽然又拿着一份稿子,找到了刘春江,说这是一篇最新的稿子,把原来写的换成这个,还是以车间革委会的名义,马上抄写出来。
刘春江一边低头看着,一边心里感到纳闷,早不换晚不换,明明知道下午马上就要出墙报,偏偏非得这个时候换,让他来了措手不及。
好在字数不多,也费不了多大的事儿,一会儿就可以抄完的。
刘春江把赵田刚给他的稿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准备好了墨汁,专门找了一支新的毛笔,就开始认真抄写起来。
这是一支好毛笔,很吃墨汁,写起来很是顺手。刘春江一边写着,一边看着稿子,不一会儿,这篇稿子就抄写完了。
就在他把赵田刚的这篇稿子抄写出来之后,开始准备认真检查一遍的时候,这时候,赵田刚又走进了会议室,对他说道:
“快,市里的那些领导忽然要提前来了。你赶紧去车间找一下老毕,叫他立刻带上两个人,然后再叫上乔师傅的那辆铲车,带上帖墙报的工具,咱们赶紧抢先占个好地方,要不然,去晚了又都被其他车间把地方都占了。”
刘春江马上按照赵田刚的纷纷,来到车间工段找到了老毕,把话传给了他。
很快,老毕便带了两个人,拿着一个水桶等工具,坐在一辆铲车上面。来到了办公室门前,随后就拿着那些已经收拾好了的墙报,上了铲车。
铲车冒出一股黑烟,发出了一阵有力的突突突的声音,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着家属区的宣传墙那里开去。
刘春江回到了办公室。
这些天,总算是忙完了。他开始收拾起会议室地上留下的那些笔墨还有颜料等东西。
这时候,赵田刚又走了进来,见他正在收拾会议室,便对他说道:
“行了,你收拾完了以后,这两天就基本上没啥事了。好好休息两天,等下星期一你再回到车间控制组上班。”
当他收拾完会议室,坐在那里喝了一杯水,看了看今天的报纸之后,正准备出来的时候,这时候,就见从车间的大门外面开来了一辆吉普车。
这辆吉普车开到了车间办公室的门口之后,从里面跳下来三个保卫处的人员。其中的一个年轻人刘春江认识,叫黄小亮,他的宿舍与自己的宿舍紧挨着的。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高个子,胖胖的那个中年人,是水泥厂保卫处的处长,叫朱高平。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车间丢了什么东西了吧?刘春江心里这样嘀咕着。
他站在那里,看了两眼,然后就带着自己的东西,来到了控制组。他下星期就要倒班了,有些东西要好好准备一下。
来到控制组后,他来到一组柜子前面,开始整理自己的更衣箱。
就在他蹲在那里,整理箱子的时候,这时候,上四点班的薛柯枚推着自行车走了进来。
她见刘春江正蹲在那里,收拾着箱子,就告诉他:
“你去一趟办公室,赵主任找你有点儿事情。”
刚刚离开办公室,这个赵田刚就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了?刘春江这样想着,站起来身子,就往办公室走去。
保卫处的那辆吉普车还在那里停着。
刘春江走到了赵田刚的办公室里,只见里面坐着四个人,除了赵田刚,其余的那三个人,都是刚才从车上下来的那三个保卫处的人员。
刘春江走了进去,他与坐在门口的那个宿舍邻居黄小亮点了一下头。
但是,他的保卫处邻居黄小亮,却没有和他点头,好象不认识他一样,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
保卫处的朱高平等他走到了房间中间,上下打量了刘春江一下,表情十分严肃地问道:
“你就是刘春江?”
“对,我就是刘春江。”刘春江点了点头,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墙报上面的那些毛笔字,都是你写的吗?”
“毛笔字?”刘春江不知道朱高平问这些话的意思是什么。但还是微微点了一下头。他看着这几个人的表情,隐隐约约感到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
“好吧,那你跟我们走一趟。”朱高平紧锁的眉头下,两只大眼睛直盯着他。
“跟你们走一趟?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刘春江开始感到事情有些不妙,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再看赵田刚,他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支钢笔不停地转着,一言不发。
旁边的那两个保卫处的人,一左一右,站在了他的旁边。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呀?”刘春江大声叫了起来。
&qu;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配合一下。&qu;朱高平冷冷地对他说道。
刘春江想往后退,但站在两边的保卫处的人立刻上前,把刘春江左右两个胳膊抓住,然后就往外面带。
正在这时,薛柯枚从外面迎面走了进来,她一看到刘春江被两个保卫处的人带着走,不禁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她用手捂着嘴,惊叫了起来:
“春江,你你这是怎么了?”
刘春江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身边的那两个人很快穿过了办公室的走廊。一出门,就把他推进了吉普车后排的座位上,然后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随后,汽车一溜烟开走了。
车间办公室的人,这时候都把头探出来,他们瞪着眼,张大了嘴巴,看着吉普车远去。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薛柯枚呆呆地站在那里,她简直有些反应不过来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刘春江坐着吉普车,来到了保卫处之后,被带到了一个房子里。
之后,朱高平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放到了桌子上,随后坐了下来,看了看刘春江,问道:
“这个是你写的吗?”
刘春江走上前一看,桌子上放的那张纸,正是他下午抄写赵田刚的那张。
“是的,这个就是我写的,不过,我只是负责用毛笔抄写出来罢了。”刘春江心里还是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你看看这里。”朱高平手上戴着一个手套,他用手指在纸上的一个地方轻轻点了一下。
刘春江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朱高平用手所指的地方,是一个问号。
而这个问号的前面,是一句话。这句话写的是:一定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刘春江立刻感到自己的头“嗡”的一声,要不是他用手扶住桌子,他险些就要摔倒。
我怎么会在这句话的后面,写了一个问号呢?这可不是个一般的问题呀。
刘春江有些蒙了。
“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朱高平的目光中,射出了两道利剑,直逼刘春江。
“请等一等,我仔细想一想”刘春江坐在那里,脑子里开始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过了一会儿,渐渐地,他想起来了。在赵田刚的底稿上,这里用的是一个感叹号。奇怪的是,不知怎么搞的,他把感叹号写成了一个问号。
刘春江两个食指用力地在太阳穴上揉着。在他的印象里,这篇文章里面好像通篇都没有一个使用问号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隐约记得,我写的这里面,没有用的过问号。”刘春江一边说,一边歪着脑袋,努力地回忆着当时抄写时的情景。
“说说你这样写的动机是什么?”朱高平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他开始问下一个问题。
在朱高平的旁边,有个保卫处的人手里拿着钢笔,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没有写。”现在,刘春江的记忆渐渐地清晰了起来。他越来越坚定了自己的印象,他确实没有写过什么疑问号。
&qu;没有写?&qu;朱高平掏出一支烟,放在嘴角,然后点燃,问道&qu;你能肯定吗?&qu;
&qu;我能肯定!&qu;刘春江口气十分坚定。
&qu;那有人能证明吗?&qu;朱高平吐出一口浓烟,浓烟慢慢地升起,然后迷漫在空中。
&qu;这……&qu;刘春江哑口了。当时会议室只有他一个人,他没有办法证明自己写的是感叹号。
&qu;我当时写完了之后,正准备检查一下,赵主任又让我去干别的去了。再说,在这之后,还有许多环节,我怎么能知道后面的情况呢。&qu;
朱高平一只手夹着香烟,另一只手不住地在下巴上来回揉着。他两个眼睛转了转,半晌,他才说道
&qu;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先下去吧!&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