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华已经转身离去，看不到萧玉宸的表情，自然不知道萧玉宸此时心中所想。

即使看见了，以萧玉宸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稳性子，她也未必就能看出他的心思。

她只知道萧玉宸肯定会生气，会对自己失望。

然而，那又怎样？

无论她怎么做，他都不满意。

无论她怎么努力，他都不会动心。

如果说，起初萧玉宸的冷漠疏离甚至说出退婚的话像是一把刀子在沈月华的心上割开了一道口子的话，那么在沈家有难，他不但不心疼沈月华还要对她横加指责甚至刀剑相向，就像是用刀子在这道口子里绞了一番。

那一句“杀无赦”则是在她早已血肉模糊的心口上再撒了一把盐。

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去他的萧玉宸，去他的准太子妃，她沈月华决定不伺候了！

心意已决，沈月华只觉得一道冰冷凌厉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让她如芒在背，不过她依然挺直了身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之后她便安安静静的等着，等太子的仪仗过去。

其实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但沈月华却有一种格外难捱的感觉来。

这种感觉跟以往不同。

往昔的沈月华，巴不得这些人动作慢些满些，再慢些。

哪怕是跟萧玉宸多待一瞬，她内心都是欢喜的。

而现在……

她只觉得格外煎熬，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等到前面的动静远去了，沈月华的马车才要出发，却再一次被人拦了下来。

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外人。

“二妹妹！”

一道清越的男声由远及近。

沈月华闻声连忙打起帘子来，抬眸便见到骑马匆匆赶过来的堂兄沈建成。

“阿兄。”

虽是堂兄，但因为境遇相同，又都养在祖母身边一起长大，所以两人的感情比嫡亲的兄妹还要好。

沈建成比沈月华年长两岁，现今在太学堂读书，为了方便平时都住在太学堂，只有休沐日才会回府。

在将军府被围的这半个月，沈建成也被困在了太学堂不得出。

今日这才得了夫子应允，他便匆匆赶回了府，谁料，沈月华竟然已经收拾好了细软去了外祖家。

还好赶上了。

“二妹妹。”

沈建成又唤了一句。

他翻身下马，在沈月华的马车跟前停下。

沈月华要起身，沈建成连忙道：“不用麻烦，我说两句话就走。”

“二妹妹，你可想好了？”

在来的时候，老夫人王氏就已经将沈月华的决定告诉沈建成了。

这消息虽然现在不宜对外宣扬，但自家人还是要有个心理准备。

更何况，沈建成跟沈月华感情深厚，委实不该瞒着。

而沈月华之所以昨天得了自由今天就要去云城，除了要避开那些登门拜访的人之外，也是不想让沈建成看到这般狼狈的自己。

她倒不是怕丢脸。

她是怕自己控制不住。

就比如此时，沈建成一个关切心疼的眼神，就让沈月华鼻尖儿一酸。

在外人面前，她坚韧要强，但在自己至亲的人面前却总是带着几分孩子气和脆弱。

在祖母跟前，她为了让祖母宽心，尚且能忍着几分，但在从小护着她的沈建成面前，她却怎么也忍不住。

“阿兄，我已经决定了。”

十年的追逐和热情，都捂不热萧玉宸那块冷玉。

她决定不捂了。

可那毕竟是自己曾经全身心的付出，即使想起来，心也还像是钝刀子割肉那般，既不能干脆利落，却又疼得血肉模糊。

要彻底放下且真正做到对萧玉宸无感，还需要时间。

但沈月华觉得，自己做得到。

“你……哎！”

在来之前，沈建成有太多的话想跟沈月华说，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阿兄，你放心，我没事。”

沈月华当然知道沈建成要说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刚刚满腔的酸楚压了下去，再抬眸看向沈建成的时候，已经哪里还有半点儿委屈心疼的模样。

沈建成微微点头，仍旧叮嘱道：“最近帝都琐碎事情多，你去云城散散心也好，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阿兄都是支持你的。”

萧玉宸虽然出众，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是绝顶优秀的，但他对沈月华实在冷淡，也不曾上心。

沈建成原就觉得他不是沈月华的良人，但因沈月华一门心思的都扑在他身上，沈建成自也不好说什么。

如今可好了，沈月华看开了。

伤心只是一时的，等熬过这一段，以二妹妹的条件，这天下间的好男儿还不等着二妹妹挑？

沈建成的声音清越中又带着温柔和暖意。

沈月华刚刚才拾掇起来的眼泪差点儿又跑了出来。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再抬眸看向沈建成的时候，眼角眉梢间已经带上了几分她往昔的自信和落拓：“那是自然，我可是将门嫡女，以后谁若是敢欺负我，阿兄当然第一个打上去，让他满地找牙！”

话音才落，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瞬间轻松了起来。

沈建成原本的担心也淡去了几分，他打趣道：“那哪里还用得着阿兄出手，你自己当先不是就先把人给揍飞了？”

被他这么一打趣，沈月华自己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玩笑过后，沈建成又叮嘱了沈月华几句，见时间不早了，这才催促着沈月华离开。

马车驶出没有多久，沈月华突然叫住了车夫。

“我们不走乾县，走琉州。”

不仅车夫有意外，就连花云花雨都有些不解。

从京都到云城，最直接的路线当然是走乾县。

沈月华要走这条路，萧玉宸当然也要走这条路。

她现在不想对上那人，所以宁愿多绕一天的路程。

对上三双困惑的眼神，沈月华微微一笑道：“听说琉州一带的美食天下独绝，难得出来一趟，咱们既然是出来散心的，不去尝尝岂不是可惜了？”

话音才落，性子跳脱的花云最先坐不住了。

她双眼放光的看着沈月华道：“有比赵老爹做的枣泥桂花糕更好吃的糕点吗？”

沈月华点头笑道：“那是自然。”

一点儿也看不出她有半点儿伤心失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