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安可安可”
夜场外的人群热情似火,镭射灯眼花缭乱,今天来的人并非全部喝了闷酒,这家连锁青年酒吧,从三个小时前,宣布有“知名”“潜力演员”“十八公分巧克力”白珂入场驻唱开始,忽然进入了不少身材臃肿,提着鞋盒,不知道翻出哪一年性感服饰的家庭主妇。
这些喊着“巧克力男孩”的主妇,购买力惊人的强,昂贵的鸡尾酒已经卖掉了以前十一天的量。
“比那些臭几把穷嗨的大学生厉害多了!”
酒吧经理也在吧台灌了杯酒,心情比脸蛋更红火。“再来一杯,我说真的,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杯!”
这是内部吧台,一般很少启用,但今天是生意实在好的过头。
吧台的调酒师麻利的推出早准备好的第三杯深水炸弹。
顺便问道:“老板?巧克力男孩是哪个?真的有十八公分?”
“诺”经理抬了抬下巴,调酒师顺着目光看过去: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脸上满是口红印,他扣子被扯掉了几颗,露出宽阔的胸膛。
他的表情很无奈,和旁边的女波灞在争论些什么。
但争论很快被打断。
“安可安可”
要求返场的声音越来越大。
伴随着的,还有东西投掷到台上的声音,另一个戴耳麦的走场歌手被轰出来,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恨恨的看了那男子一眼。
剩下没上场的演艺人则面色难堪的望着他,谁也不敢上去。
男子左顾右盼,只有摊开手,无奈的回头掀开幕布。
“”
幕布外的人群立马尖叫起来。那声音叫人骨头发酥,灵魂战栗。
开酒吧三十年,有这种场景的不会超过五次。
“砰”
空杯子干净利落的拍在吧台上。
调酒师仔细看了一眼,上面还有杯口缓缓流出的泡沫。
“兄弟再来一杯。”
吧台经理傻笑道,“我想申请把酒吧名字改了”
“改成什么?”
“巧克力男孩。十八公分的。”
魔都,第三十七层,某艺术杂志中心。
四月末的阳光已经非常刺眼,玻璃幕墙闪烁着耀眼的白光,空气燥热的远处看去像是各式各样的颜色在扭曲,但大厦里面没有任何不妥的色彩出线,装饰格调总体冷淡,长走廊中间锤了一顶水晶大灯,人造钻镜面中,映出无数个一米一样丽人,艺术总监张泽丽踩着高跟鞋,她的脸色和以前不太一样,有点潮红。
当然,别人只会以为她涂多了腮红,或者在引领一钟新的潮流风范。
两边是新来的实习生:“张姐早上好。”
“嗯”
“张姐,今天的鞋子很漂亮。”
“好的。”
“张姐好”
“好”
实习生,和新入职的艺术“民工”,像向阳的向日葵一样,齐刷刷缩着头致敬。等她走好远了,才心惊胆战的扬起脑袋,眼神充满憧憬。
高跟鞋在地板上留下“哒哒哒”的一路声音,每一步很精准,像机器人在弹琴,一点也不容间歇。
穿高跟鞋的丽人,张泽丽,微笑着点头,但没有任何答复,也不会回头。
这些实习生和入职的底层“民工”,与她并非一个世界,他们不符合自己的“美学”。而且将不会理解自己的“美学”。就像牲畜一样,随时可能被淘汰或者开除。时尚圈就是这样。
在时尚圈打拼十多年,张泽丽已经深刻明白这件事情:
上帝在时尚嗅觉上给予的天赋很残酷,没有的永远不会自己摸索出羊肠小道来,而具备“美学”的,这些往往是那些天之骄子天生就拥有的,他们从一开始就走在一条康庄大道上。
有的是发现时尚,有的是创造时尚,有的就是时尚本身。
“张姐”
熟悉的尖利嗓,张泽丽抬起头:面前是一个长发男人,牛仔衣裤,留着精心修饰的邋遢风胡子。
张泽丽点头示意。
长发男人哈哈大笑起来:“张姐,你还是这么冷。”
这次问候的和实习生不一样,是瑞典留学回来的摄影师,这家伙今天迟到了,没按照正常点上班然而刚好碰上同样迟到的她。
昨晚上她通宵了,她跑去夜场打算嗨一把,没想到嗨过了整晚,然后花了一个早上,查阅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年轻人的资料。
想到这里,张泽丽忍不住又跺了跺脚,然后两腿紧密的并在一起。
“张姐你”摄影师奇怪的看着她巧克力短裙。
“没事。”
张泽丽推了推自己墨镜,岔开话题,“你怎么迟到了。”
摄影师摸了摸鼻子,“我前两天弄的太晚所以今天给自己放了个假,来不及打卡,干脆不打,”他毫不在乎自己的迟到,笑嘻嘻道:“那个陈昆的片子我拍完了,民国风,看起来还不错,有点他以前作品京华的意思,他不是刚提名圈内四大小生之一吗,跨界吞时尚圈资源结果还是在吃以前的老人设,虽然他拍的是真不错。”
张泽丽点头:“你拍的照片我看了,是还不错,陈昆也有范。”
摄影师附和:“是这样,陈昆的硬照拍出来很美感,我看他以前的资料,他下巴短,身材也不算高,鼻子圆润,长的有点钝,现在老了,也可能是做了鼻翼微缩手术,还有下巴那一块脂肪的抽取,或者是他说的人老了脸颊开始挂不住肉总之现在看起来棱角分明了很多。”
“你没拍到填充胶体吧?那东西强光照出来会发亮的。”
摄影师摇头,“现在明星填下巴都不用这个了,他们有更好的选择。”
“不过也更贵。”
“谁在乎呢,对自己脸都不舍得花钱的,要靠这东西吃饭呢。”
张泽丽耸肩,“也没有很不错。”
长发摄影师不置可否,“我反正觉得,他还是好看宝岛来的那个明星,张振,我也拍了,他就他就不太行,现在宝岛来的,硬照竟然开始不行了,他剃了个寸头,我找了角度,怎么找都找不好,最后给他戴的假发,他的头型不适合留短寸,我觉得他该开除自己的造型师。”
张泽丽嘲讽道:“这样,你不如叫他换一个头,五月新刊不太适合寸头男。”
“张姐,您这要求就忒高了,张振是宝岛人”
“换头不了,也许我们可以换人。我看到一个不错的。”
“竟然不错?”
“相当不错。”
两个人走在一起,张泽丽冲了一杯速溶咖啡,而长发男慢条斯理的研磨,一边留心注意张泽丽的表情。
他似不经意道:“谁?”
“叫白珂。”
“张姐,你是说,巧克力男孩?”
“这你也知道?”张泽丽蒙了,另一只手摘下墨镜,“你不会告诉我,他现在很火?”
“一般般,总之比张振便宜。他们宝岛人要价特别高。当然,我认识巧克力男孩,倒不是因为他便宜,我听说他在走场子的那伙人中很有名气,巧克力广告出来后,有人做了电影脸的模型,在论坛上传的挺火,我正好拿他练手。”
“结果呢?”
“结果我想用他当模型。”
张泽丽努了努嘴,小拇指在杯壁上来回摩挲,抬头对上摄影师目光。
“五月上的杂志刊那是个淡季。其实本来预算就不太多。你说的对,他很便宜。”
“张姐,你觉得呢?”
“我问你觉得呢?”
两人异口同声:
“要不要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