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见到了一位画糖人的师傅,他的手艺可厉害了,无论是什么,都能绘得活灵活现。”
楚泠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手中的小女孩递至百里俟面前,向他骄傲地展示。
百里俟垂眸看了看,那女孩确实眉清目秀,尤其是那一双笑吟吟的眼睛,倒是像极了楚泠。
“确实逼真。”
他的唇角含笑,轻赞了一句。
“还有这个。”
楚泠见他心情不错,便又从身后摸出了一个竹签串着的糖人。
那是一个少年,面容冠玉,长袍轻扬,薄唇含笑,手持折扇,温文尔雅。
“看,像不像你?”
楚泠举着小手,将糖人往他的跟前凑了凑,一脸笑意。
百里俟微微一愣,略微端详,复而又慢慢一笑。
“为何还绘了我的肖像?”
“既是好玩好吃的东西,自然也要给兄长备一份。”
楚泠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回应得理所当然。
事实上,她一路狂买,导致花销不小,回来后担心百里俟责怪,便就将买的各种物品都多备了一份。
当然,也包括这个糖人。
虽是如此,她还是十分认真地向老者描述百里俟的样貌。
老者亦不负所望,虽无法见到本人,却还是凭借口述绘了七八分相似。
不过,这些小心思,她是断然不会说的。
百里俟微微转眸,见她身后侍卫的怀中皆是满满当当,不过每一种似乎都备了两份。
想起她方才说的话,墨色的瞳孔不禁覆上些许暖意,缓缓对她伸出了手。
夕阳西下,已是黄昏。
他站在漫天霞光之中,身形如玉,唇角含笑,白皙的大手缓缓摊开,仿若在引导着她不断向前。
“回去吧。”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楚泠微微一怔,缓步上前,抓住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许是常年握剑的缘故,白皙的大手略带薄茧,触在指尖,又痒又麻,不太舒适。
但是,不知为何,牵着他的手却让她感觉甚是安心,仿若流浪的浮萍在跌跌撞撞之后,终于找到了一处栖身之所。
霞光璀璨,仿若流水般倾泻而下,在厚重的青石板上铺就出了两道长长的人影。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竟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次日,楚泠便让半夏帮她梳妆束发,随着百里俟面见太守。
据百里俟所言,他们正在调查一件重要的案件,而据探子回报,临城太守与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据传闻,临城太守董裕为官十载,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勤勉克己,体恤百姓,深受爱戴。
想来,即便他真有什么错处,亦不好从正面突破。
好在这位太守爱结交富商才子,经常宴请宾朋,吟诗作对,讨论古今。
百里俟伪装成南下行商的富家公子,化名楚俟,于昨日递予拜帖,今日一早,太守便差人来请,邀府上一聚。
楚泠梳着双螺髻,束着水纹青色丝绦,下坠南海玉珍珠,轻点珠翠,衬得一张未施粉黛的小脸白皙透亮,神采奕奕。
她身着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外罩碧色水薄轻纱,腕戴赤金宝相石榴镯,华光闪闪,贵气逼人。
百里俟一身淡蓝金丝蜀锦长袍,内绣银色玉兰镶边,腰间束有白云祥纹宽腰带,下坠一枚质地极佳的碧玉,手持一把象牙折扇,好一个潇洒风流的富家儿郎!
既是扮作富商,那打扮自然要流于表面一些。
恰逢太守府今日大摆宴席,登门宾客络绎不绝。
百里俟手持请帖,带着楚泠,率领一众侍从前往。
看门的小厮见他们一身绫罗,富贵逼人,便知是太守早前交代的贵客,连忙赔着笑脸,躬身邀入。
穿过照壁,行至前厅,便见到一众宾客举着酒杯,或吟诗作对,或浅谈哲学商道,言笑晏晏,一派热闹欢快。
有一中年男子位于上座,面容和气,微微垂首,与下座的几名年轻男子相谈甚欢。
想来,这人便是本次宴会的主人,董诺。
听到仆从通传,董诺抬起头来,见到一身锦绣的少年缓步而入,面容俊朗非凡。
他愣了一下,随后便慢慢笑了起来,“楚公子出身贵商,又相貌堂堂。今日能够应邀而来,真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在座的宾客闻言,纷纷附和。
百里俟微微一笑,伸手作揖。
“太守大人言重了。鄙人不过一介草民,能拜访大人,实乃此生幸事。”
董诺笑着轻点了点头,视线慢慢移向百里俟身后的女童,不禁微微皱眉,面露疑惑,“这位是?”
百里俟回眸看了看楚泠,微微抬手,轻揽住她的肩膀,含笑道,“舍妹楚泠年纪尚小,自小胆怯。此次带她南下,在游玩之余,也是想让她多历练一番,增长些许见闻。”
听到这般介绍,楚泠立即心领神会,十分配合地表现出几分怯意,双手紧攥着百里俟宽大的衣袍,藏在他的身后,只偷偷露出一双乌黑亮丽的大眼睛。
叶沂装作贴身侍从,侍立在百里俟身旁,见到周围宾客皆对楚泠流露怜惜之意,不禁暗暗朝上翻了个白眼。
臭丫头真是演戏的一把好手,明明伶牙俐齿、张牙舞爪,却偏偏装得弱不禁风、胆小怯懦。
董诺的眉头顿时舒展,看向楚泠的眼神也变得慈爱了起来。
“在座的都是素未谋面的男子,小姐年幼,惧怕也是常事。”
他顿了一下,又轻捻胡须,慢声道,“恰巧老夫有一小女,名为悦榕,刚刚及笄,可与小姐作伴相游。不如老夫让她出来一见,可好?”
他虽是对楚泠说着,但那眸光却一直落在百里俟的身上。
百里俟的神色未变,只是轻轻颔首,“有劳大人体恤。”
董诺似乎十分满意,挥手轻唤家仆,附耳几句后,家仆便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