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彩娘,婉莹对镜相视,只见镜自己,妆容自是无可挑剔的玉人一般。钗饰,服饰平庸无。心想:若太后见婉莹如此平淡无,把婉莹退回来才好呢?反正婉莹是待选闺,又不曾得什么品级什么封号,一切都能回到原来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如此真是好呢。
傻傻地想了半天,午餐饭里加了一品羊肉锅子,略平时里多吃了两口。用过饭躺在贵妃榻浅浅地睡了一会儿。唯恐弄乱了发髻,连翻身也不曾,醒来,只觉得脖子酸痛,心里十分不爽。
轻微有些扭着脖子,红芙拿了一瓶正宗的红花油,涂在婉莹的脖颈,用手捏住经脉,一点一点给婉莹缓解酸痛。
脖子的酸痛稍稍有些缓解,婉莹又嫌恶房间一股浓烈的红花油的气味,红芙收起了瓶子,一脸嫌恶地说:“真真是吃完了猪肉,嫌弃肉有猪毛,刚才你怎么不嫌气味难闻?”
婉莹也回了一个白眼,理也不理红芙,继续歪在贵妃榻磨蹭。
红芙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吊香小炉,点了几片豆蔻香片,放在里面,悬挂在窗楹,不一会满屋的豆蔻清香,驱赶走了红花油的麝香之气。只是自己脖颈,还是有些刺鼻,也不使唤红芙,自己拖着鞋子,走到妆台前,滴了一滴玫瑰香精,歪着脖子往自己身涂。
红芙走过来,滴了一滴在手,揉搓发热之后,均匀地涂在婉莹方才酸痛的地方。
约莫画师将至。红芙将一只高凳放在了窗前,又搬了一把半人高的四脚高几,面置了一盆新开的素心兰。婉莹持一卷词书,靠窗坐着,风吹着碧玉帘子,一摇一摆,咯咯响着。
过了秋,再恋青的树叶也一天天发黄枯萎,还好这眼前有青绿的芭蕉树,有深绿的月桂树,几株山茶开得正艳,若不是,时不时的飘过来些枯黄的树叶,以及园摆放的菊花,真不知此刻到底是春?还是秋?
心思恍惚之际,见婉芸形容俏丽,粉脂幽香地进了惜珍阁,急急地了楼,着粗气说:“妹妹今日穿这件衣服?”
“嗯,怎么了?这么急匆匆地?”
“气死我了,那件霓裳,方才被婉芬溅了一裙子油渍麻花。穿不成了。”
“可有烫伤?”
“烫伤倒没有,羊肉锅仔太烫,婉芬不小心打翻了碗碟。”婉莹也没有问原因,婉芸闪烁其词地说。
“没烫伤便好,姐姐可是想借婉莹那件霓裳?”
“妹妹真是冰雪聪颖,真真是姐姐肚子里的虫。”
“你等下,让红芙给你取出来。”
“妹妹今日穿这一件?”
“嗯,这是我娘亲自挑选的。”
婉芸吐吐舌头,笑着说:“我真怀疑林姨娘是不是你亲娘。”
婉莹明白婉芸的意思,婉芸大约不能理解母亲为何对选秀这样大的事情草草应对,但是母亲有母亲的打算,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母亲不希望自己入宫,更不希望自己一辈子活在水深火热的修罗场里。
婉莹笑着接过红芙递过来的霓裳,服侍婉芸换。眼前的婉芸恍若神妃仙子一般。肌肤丰泽莹润,珍珠粉莹白如玉,玫瑰粉玉里透红,涂抹在婉芸银盆一样的脸,也是相得益彰。再看娇杏一般的眉眼,剪出几缕娇羞的秋波,不觉让人神思荡漾,心旷神怡。翠眉青黛,点绛红唇,立一座香汗微沁的鼻峰,妩媚风流的气度一览无余,起清瘦的婉莹,婉芸穿着这件霓裳到更像是戏里的杨贵妃。一抹绯红的抹胸长裙,托举着高耸的玉峰,半遮半掩之间,连婉莹也在沟壑处羡慕流连。雪白如玉的美颈下,一段丰腴如酥的玉肌,扑朔留香。
怔怔地看着丰腴妩媚的婉芸,婉莹稍稍有些失意,只一小会儿,想起母亲私底下说得那些话,神色便又恢复如常。
婉芸换了衣衫,心满意足地离开惜珍阁,婉莹捡起扔下的书卷,捧在胸前,一字一句地浇灌自己心的落寞。
母亲说的道理婉莹都懂,只是青春年少,谁不想灿烂如鲜花一般绽放?
不多会儿,林姨娘楼,红芙下楼,请得画师先生入室。少时只听“请小姐略露玉面可否?”
听得此话婉莹扭头起身,莲步姗姗步至先生跟前,纤手互搭在前身,微微躬身,略施一礼。原本以为是个半老先生,谁知眼前站的画师竟是位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小生,婉莹不觉飞霞进脸,低目垂头。
画师双目直直地盯着婉莹,心流连忘返:“枉我平生痴恋画貂蝉,竟不知人间还有貂蝉更绝的美人,都说武皇的李夫人是倾城之貌,明皇杨妃是倾国之貌。眼前的女子,钗饰无华,亦然明媚鲜艳。飞燕多一丝丰腴,较杨妃少一缕痴肥,可惜啊,与眼前的佳人相,竟是沉鱼完璧不懂诗书,落雁垂沙亦乏婉约。最妙的是那一低头的娇柔,竟如胜似睡莲不胜凉风的霞羞。如此盛世容颜,真真是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画师先生呆了片刻,开口说:“不知小姐是否还有嘱咐,还望明言。”
“没什么可说的,你只管画是。”婉莹转身复又坐在刚才的高凳,右手捧书支在窗楹,扭头,天边飞过一列南去的的雁队,目光不觉随着飞向远处。
“即使如此,在下告退了。”画师说道。
画师那一刻的失态,同处一室的林姨娘尽收眼底。林姨娘故意摒去丫鬟侍女,随侍在侧,也是以防万一。万一画师,果真画出此刻的婉莹,那之前师大人暗的种种准备,也必定付诸东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万一他不忍心婉莹明珠暗投,埋没椟,那岂不是要坏了自己和师大人的苦心经营?
“先生且慢。”林姨娘说。
“夫人有何见教?”
林姨娘环顾四周,撩开帘子,对正在外面擦拭画廊的绿蓉说:“绿蓉,去端一杯蜂蜜菊花茶给先生。”
婉莹知道母亲是有话跟画师说,怕绿蓉听去,日后在府里多嘴,故支开了她。绿蓉下楼之后,只见母亲从袖口里掏出一张银票递与那人。
那人接过银票一看说到:“润笔之费,府尹大人先前移送至在下画馆,所以夫人不必有此一举。”
“请先生先接过银票,否则奴家不便开口。”
“如此,夫人但说无妨,只是如此重金不知夫人所劳何事?”
“百两黄金虽不多,但请先生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