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亲王牵着婉莹的手,滚烫的热,通过婉莹的手从暖到脚,婉莹踩在冰冷地石板路,隔着厚厚的鞋底,婉莹看到自己身体的滚热,融化了地面的封印,无数樱花的种子,闻到春的召唤,睁开蠢萌的眼睛,摇晃着坚毅的小脑袋,使劲顶出地面,破土吐芽那一刻,所有的种子都冲着婉莹睁着巴望的眼睛,期待婉莹给它们一个巧笑嫣然的笑脸,好长成参天巨树,给婉莹三生三世落不尽的樱花雨。
婉莹低头浅笑,果然看见脚底下的樱花芽苗,生根发芽,一笑一颦间漫天漫地的樱花雨从天而降,婉莹迎着樱花,牵着荣亲王的手,和梦里面的情景一模一样
欢悦地走过重重叠叠的宫宇,好容易到了摘星楼,婉莹抬头望顶,倚在荣亲王肩头,喃喃地说:“这楼阁果然担得起摘星二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人。”
荣亲王忽然搂住婉莹的腰,将她抱到一个高阶,转过身,弓着背说:“说话都喘粗气了,剩下这段路,我背你。”
婉莹先是一惊,然后是绵绵不尽的柔情,梦里的樱花无香,婉莹此刻闻到了丝丝清甜的香味。
荣亲王不由分说背婉莹,婉莹将自己的脸贴在荣亲王的背,粉色花瓣落在荣亲王背,婉莹伸出自己的手,狠狠地咬了一下,“啊”是疼的,不是在梦里。
“青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背你背得不稳?”
婉莹顾不许多,用手轻轻揽住荣亲王的脖颈说:“我怕是做梦,所以咬了一下自己的手。”
“可巧了,我也怕是做梦,在嘴里咬了自己的舌头。”
荣亲王大氅风帽的大毛挠的婉莹脸痒痒的,婉莹格格一笑:“原来你也怕是好梦一场。”说完觉得有点后悔,生怕自己说这话,会咒了自己和荣亲王一样。
百余台阶,崎岖盘旋至,荣亲王背着婉莹踩着层层台阶而。
阁楼外面四面栏杆,凭栏而立,宫之景,尽收眼底。西北四宫只剩下年下的宫灯在寒风亮着。南面外宫的枢机关早已封印,此刻漆黑一片。最亮的地方想必定是这紫微神宫最热闹的所在。
高处不胜寒,几阵烈风,荣亲王解开大氅,婉莹按住荣亲王的手,偎依在荣亲王怀里,拉起大氅,露出一个脑袋说:“这样六郎也不冷”
荣亲王俊逸一笑,欢愉地说:“这样青儿也不冷”
“那是哪个宫宇,这样晚了,还灯火辉煌。”婉莹从大氅的缝里伸出一根手指头问到。
荣亲王顺着婉莹手指的方向,说:“间那个是长乐宫,东边那个是未央宫。”
“哦,怪不得长乐未央,长乐未央。长乐宫是皇后娘娘的居所,未央宫是春妃娘娘的寝宫。”婉莹喃喃地说到。
宫皇后晚点灯是有规制,再加年下时节,灯火辉煌亦是皇家体面。而春妃娘娘那里灯火通明,是恐怕是圣心所致。
原来这小小的灯火也是盛衰荣辱的象征。
“谁在哪里!”
背后突然一声呵斥,吓得婉莹差点叫了出来。
一行人走进一看,却是巡夜的侍卫,待那些侍卫头头看见荣亲王,匆忙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说到:“是六爷!黑灯瞎火的,微臣一时没长眼。六爷不要怪罪。”
婉莹早趁着一行人走过来之前,跳出荣亲王的大氅,忽得一冷,婉莹冻了哆嗦了几下。
荣亲王一把拉起侍卫头领说到:“李将军言重,不妨事,夜巡防原本是你们的本分。”
“多谢六爷不怪罪!六爷恕罪,微臣还得斗胆问一句,今日王爷留宿宫里,可有圣的手谕或是口谕?”
荣亲王一时有些局促,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倒是没有,不过本王倒是跟母后说过,今夜想在摘星楼看陨星雨。”
那李将军也是认真至极,有板有眼地找了个台阶下来,说:“太后既有口谕,那微臣搅扰了王爷雅兴,王爷恕罪,微臣这退下了。”
荣亲王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宫有将军把守,陛下可高枕无忧也。”
那李将军扭头对手下的人说“速去取几个火盆过来。”
说完自己辞身告退,一碗茶的功夫,侍卫们抬来几个通红的火盆。
“这个将军甚是有趣。”婉莹说。
“哦?说来听听”
“他先是不畏权贵,秉公执法,怎地有峰回路转,替你开脱?”
荣亲王笑着说道:“呵呵,替六郎开脱也是替他自己开脱。李将军认真刻板那是出了名的。前年胡贵嫔与母家私底下偷卖宫财物是李将军告发的。若不是一丝不苟,他也做不得这侍卫首领。”
此事虽然是宫秘闻,但是当时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婉莹在闺也是有所耳闻。大约是胡贵嫔恃宠而骄得罪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抓住偷卖财物小题大做。胡贵嫔恶人先告状到皇那里诉苦,结果皇禁闭皇后,最后太后出面了解此事。胡贵嫔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胡家从此消失于京城权贵之列。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是反过来说树倒亦是猢狲散。可见礼法一点是错不得的,尤其在这人事错综复杂的紫微神宫。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可惜宫外的风言风语,李将军听不到。
婉莹双手捂嘴哈了一口气,温热的手掌贴在冰冷的脸,说到:“胡贵嫔如是早些知道李将军的为人,也不会以身试法。”
荣亲王见婉莹哈气取暖,瞬间心疼起来,双手拉着婉莹的手,来回地揉搓。看荣亲王这样,婉莹后悔自己居然跟荣亲王也用了心机。不过,不用心机,怎能将这个棘手的话题撇开。
“青儿觉得好暖。”婉莹一脸楚楚可怜,一副娇媚柔弱的样子。
“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咱们俩是火烤背后暖,风吹胸前寒。手这样冷,冻坏了吧?”
“和六郎在一起不冷。”
荣亲王果然喜眉梢,将婉莹拥入怀,一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婉莹将耳朵贴在荣亲王的胸前,清晰无地听见那炽热坚定的跳动,温暖的气息,软软地贴在脸。
“记得佑安曾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直到遇到青儿,我才知道,这句话是真的?”
荣亲王说起贺佑安,让婉莹心里凭空生出些忐忑:那个盛夏荷塘边的邂逅,几度被遗忘在记忆的边缘,或许和他没有在对的时间相遇,否则为什么,完美如他,为何自己心里却生不出一点涟漪?命运的纠葛大约是如此,也许他以后也会真的遇那个和他一心一意,白首相守的人。
“青儿遇见六郎,方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所言为何意?”
北边的天空,一个零落的流星托着长长的尾巴,从天边一闪而过,接着又是几颗陨落,“陨星雨!”婉莹轻轻地指着天边脱口而出。
跳出荣亲王的臂膀,双手合掌立于胸前,闭眼睛,在心里默默地说:“星宿天君,信女婉莹瑾拜。一求家父母安康太平,二求与六郎白首到老,三求三求贺将军得胜归来。”
婉莹睁开眼睛,与荣亲王四目相对,问道:“你许了几个愿望?”
“几个?一个还不够么?你许了几个?”
婉莹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前两个愿望说出来也无妨,只是这第三个愿望怎能宣之于口,虽然她自己心里是坦荡的。
“愿望说出来不灵了呢。”婉莹一脸娇嗔地说。
荣亲王听了婉莹的话,居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连忙说道:“还好还好,我正想告诉你呢。”
其实不过是骗荣亲王的把戏,没想到荣亲王竟如此认真,婉莹觉得好笑极了,接着撒娇说到:“青儿想知道,到底是什么?”
“不能告诉你,否则不灵验了。”荣亲王像个孩子一样守护者自己的愿望。
“不嘛,青儿要六郎告诉青儿。”婉莹看荣亲王那样认真,忍不住想逗他。
“青儿不是说过了吗?说不来不灵了。”荣亲王还是极认真的说。
婉莹不依,撅着嘴说:“可是青儿是想知道,六郎许的愿望跟青儿是不是一样的,六郎小声地对着青儿的耳朵说,青儿不说出去,跟没说是一样的。”
“那也不行,万一不灵了。”荣亲王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婉莹。
看荣亲王如此认真,婉莹也来了劲儿,立刻一脸梨花带雨地说道:“青儿是不放心六郎是不是真的在意青儿?”
荣亲王见婉莹这样,心立刻软了下来,轻声地说:“六郎怎么回不在意你呢?是在意你才不愿意说出来。”说着凑到婉莹的耳边轻声地说:“毓彦此生只娶青儿一人为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苍天为证,矢志不渝。”
听到此处婉莹破涕为笑,心里的纠结终于平展了,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大概是这个道理吧。
荣亲王的唇轻轻地在婉莹的额头吻了一下,出乎婉莹的意料。荣亲王的唇是那样的软那样的热,吻到额头的那一刻,那股炙热迅速席卷了全身,浑身下仿佛千万只蚂蚁在涌动,婉莹呆呆地站着,心里如同盛夏的羽扇来回撩拨一般烦闷。
抬头望荣亲王,恰好迎荣亲王流火的双眸,荣亲王复又低下头来寻婉莹的唇,婉莹不知怎么竟也仰着头想去迎接那个柔软温热嘴唇。
荣亲王欢喜地望着婉莹,气息一下一下如热浪般涌在她的脸。
婉莹知道自己要醉了,原来男女之情竟是这样让人难以把持。原本以为自己算是发乎情,也必定能够止乎礼。却原来,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爱不知何所终,不死不休。天下男女都逃不过情爱的牢笼。
看着荣亲王的唇要覆在自己的唇,婉莹猛然醒来用手轻轻地止住:“六郎,新婚之夜,青儿完璧归赵可否?”
荣亲王也似乎清醒过来,用手使劲得揉搓自己的脸,然后想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说到:“六郎今日鲁莽了。”
果然是谦谦君子,悬崖勒马,算是保留婉莹一点少女矜持的体面。
寒风拂去脸的燥热,婉莹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贺佑安,三个字随着寒冷的朔风侵入毛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