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值千金,婉莹只觉得还未睡稳,听见荣亲王窸窸窣窣地穿衣服声,朦朦胧胧,看到侍女们拿着一件朝服披在他身,喃喃地问道:“昨儿才大婚,不是可以暂歇三日么?”
荣亲王扭身,爱溺地说:“把你吵醒了?最近京瘟疫突发,我昨儿没去,今儿得去问问,到底怎么样了?”
婉莹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挣扎着从喜被出来。荣亲王扯出侍女手的袖子,坐在喜床旁边,满眼柔情地说:“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后天咱们才去给太后请安,这两日你可以使劲儿睡懒觉!”
婉莹听罢,顺势躺下,懒洋洋笑盈盈地目送荣亲王出去,然后又香香甜甜地回到梦。
红芙早早早地守在殿外,看着王爷离开,拉住一个侍女问道:“咱们春华台的厨房在哪里?”
侍女笑着说:“姐姐昨儿新来,还不知道吧?新媳妇院里三日内不能生火。”
红芙见侍女说话亲切,也笑着问:“为啥不能生火呢?”
侍女笑道:“这规矩我也不甚明白,听说几个王爷府里都是这个规矩,以防后院儿起火。”
红芙噗嗤笑出来,说道:“既然防着后院儿起火,为什么只限三日呢?”
侍女一脸茫然,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听外面儿嬷嬷们这么说的。”
红芙知道侍女没撒谎,拉着侍女的手说:“好妹妹,你带我去大厨房好么?咱们王妃娘娘,早吃不惯干饭,需得喝些滋养的粥,我怕厨房不知道,必得自己亲自去交代一下。”
“好姐姐,你跟我来,我带你去。”
两人莹莹燕燕地聊了一路,走到大厨房跟前儿,侍女指着前面一个宽阔的院子说:“姐姐前面是咱们王府里的大厨房,这几日娘娘和两位侧妃并着几位司寝的宫人,都这里取饭。”
红芙找到了厨房,对着领路的侍女笑着说道:“谢谢妹妹领我走这一趟。”
两人分开,红芙径直朝着房顶冒烟的屋子那边走去,还没敲门,几个不悦耳的声音飞进耳朵里。
“还是你们冯府家大业大,昨儿我们都偷偷出去瞧见了,蓉妃的嫁妆足足有一百多抬,夏清阁院儿里都装不下,摆在外面好几十米远。”
“什么一百多抬,我们老爷给我们小姐整整陪送了两百零二抬嫁妆。图的是百里挑一,好事成双的好兆头。”
“你说什么!两百多抬?一丈半地儿算一抬,光嫁妆从前到后得二里地啊?”
“可不是么!如是还不够!我们老爷还给了小姐十个田庄,全是清一色的天字号水田。足足一万两千亩良田啊。”
“哎呦,我的娘啊,我们在王府呆了一辈子,自认为见惯了人世繁华,没想到还是井底之蛙。你们冯府这些嫁妆少说得有五十万两之巨吧?”
“五十万两?你也太小瞧我们了,光置办嫁妆花费了十万两现银,那一万两千亩天字号的良田还都不算呢?”
“十万两?还不算陪送的田庄?天时地利人和六种地相,属天字号的水田最金贵。”
“正是,那十个田庄,一亩地一年能收一两地租和五十斤麦子,光着一项,每年能给王府净赚一万两千两白银和六十万斤粮食。”
“亲娘啊?一年一万两千两?十年是十二万两。还有六十万斤粮食。咱们王府,加新来的主子们和陪嫁,一共不到二百人,每人每天撑破肚皮吃一斤粮食,一年也才六万斤左右。这才十分之一。饶是你们冯府光这十个田庄能养活咱们整个王府。”
“我们侯爷说了我们小姐是嫡出不能做正妃,是我们老爷委屈了小姐,所以嫁妆绝不委屈我们小姐。”
“正是这个道理,你们昨儿没瞧见,师家的嫁妆,前前后后我们数了数,一共一百六十抬,你们少了三十多抬。”
“师家?呵呵我们老爷是太后亲封的武安侯,是正一品的将军。师大人的官职,你们不会没听说过吧?”
“听过听过,顺天府尹吗?正三品的京官儿。”
“那都是老黄历了。咱们正妃娘娘的父亲大人现在是直隶道的督粮官儿。正劲儿百的正六品。”
“督粮道?还是直隶那边儿的?啥时候的事儿啊?我们怎么一丁儿都不知道。还以为师老爷是顺天府尹兼领九门提督。”
“也个把月吧,刚过了年,听说一个什么首饰店儿的老板举报,说师家里通外国,窝藏了几个西域的宝石戒指什么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听说师家得罪了什么阁老柳家,柳阁老撺掇一帮穷官儿,愣是把事儿闹到刑部。你说稀罕不稀罕?”
“怪道怪道原来如此,那咱们的正妃岂不是六品官儿家的小姐?嗨也不知道咱们王爷是了什么邪,怎么偏偏看他们家的小姐。既没钱也没权。”
“这话您可不敢乱说,人家现在是正妃,要是放在在皇宫里那是宫皇后啊!”
“嘻嘻宫皇后?现不是被太后关在冷宫里。依我说,你们冯家也不必灰心,王府里这帮人心里是怎么想,我还是门儿门儿清。只要你们肯花银子,我敢打包票,咱们在咱们王府里,蓉妃娘娘的旨意正宫娘娘的旨意要灵的多。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您老不会没听说过吧?
几个人长长短短长篇大论,越说越离谱,红芙在外面听得是火冒三丈,实在忍不住,抬起脚,直接将厨房的门儿踹开。
邦当一声,门重重地磕在墙。红芙终于看清楚,里面这一群背后嚼舌根儿的几个人。
“你没长爪子,还是让狗给啃掉了?不会轻轻把门儿推开啊!”
红芙看着眼前的老婆子一身油渍麻花儿,再一听嗓音,知道是王府的厨子。
“瞎了你的狗眼,本姑娘是娘娘的陪嫁丫鬟。”
厨子先是一惊,然后又是谄媚地问:“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么?”
红芙将手的托盘哐啷扔到一米外的案板,气势汹汹地说:“你刚才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厨子脸一阵青一阵白,扭扭捏捏地说:“姑娘大早没睡醒吧!我说什么了?”
红芙走到厨子婆娘面前,鼓着腮帮子对着厨子的脸啐了一口唾沫,凶神恶煞地说:“呸你当我三岁孩子呢!我站在门儿外面听得一清二楚,谁的旨意我们娘娘的旨意好使,你痛痛快快地在说一遍儿!”
厨子一听自己的私房话,被正妃娘娘的心腹听去,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矢口否认起来,说道:“姑娘听错了吧?我并没有说这样的话啊!”
红芙见她矢口否认想要抵赖,早怒火烧,伸着手捏住厨子婆娘的耳朵,把她提溜到院子外面,嘴咄咄逼人地说:“好,你不承认没关系,咱们去找能管这事儿的人说道说道,我倒要看看,王府这么大,能然能让一个骚猫狗臭的厨子玷污当家的主子娘娘,或者咱们去见见王爷,让王爷给咱们断断官司。”
厨子早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道:“好姑娘,你听错了,实在是听错了!你饶了我这一次,我天天儿给姑娘做红烧肉好不好。”
“呸!姑奶奶没吃过肉,竟等着你身的这扇臭肉下锅。今儿,咱们要不弄个桥是桥,路是路,你日后必定还作妖。不给你点儿厉害看看,你不知道你马王爷姑奶奶有几只眼睛?”
厨子婆娘一只耳朵拎在红芙手里,跟着红芙踉跄到院门口,远远瞧见奶妈李氏,扯着嗓子喊:“李妈妈,快救救奴才吧”
李氏皱褶眉头轻声呵斥道:“杀千刀的,主子们都还没起来,你嚎你娘的什么丧!”
厨子婆娘忍者剧痛,从红芙手拔下自己的耳朵,扑跪在李氏的裙角边,哭诉道:“妈妈,这姑娘要杀了奴才啊!”
“放屁,你背地里撺掇冯府陪嫁的使银子,想强压我们娘娘一头,你敢说你没说?”
红芙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的大实话,但是却不能这样说。厨子已经昧着良心撒了谎,这句话又把冯家给拉下水,两人各执一词,只有冯家的几个配房是人证,如此一来,冯家配房当然也会帮着厨子圆谎。
果然,李氏冲着冯家的几个配房问道:“这婆子可有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冯家的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也矢口否认:“没有,没有,是这个姑娘一进来,嫌我们说话不理她,所以生了气,才发难这厨子。”
红芙惊愕,心暗叹:“这还真是三人成虎,黑白颠倒了。我今儿也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了。”
李氏又径直进了厨房,问几个切菜的婆子,几个婆子都说只顾干活儿,没听见她们几个说什么,待俩人吵起来,才抬头看了看。
李氏历言呵斥红芙说道:“你是娘娘的陪嫁丫鬟,应该处处替娘娘长脸,这样子疯疯癫癫地在厨房大闹,传出去,别人只会笑话娘娘管教不严。你明白么?”
红芙耿着脖子说:“这婆子胡说道,连着冯家的人也跟着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