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正一路沉默着带着妹妹回了窦府,然后就去了窦大人的书房,跟他谈论了很久。
第二日,一家人在匆忙中就出发了,大有深怕走晚了会有什么大事发生的一样。
他们不知的是,少詹士昨日前脚被皇帝杖毙,后脚一家就被皇帝给抄家下狱了,一时之间,京中风声鹤唳,再也没有人会主动谈论韩家的事情。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皇帝不仅仅是在为韩家出头,还是在震慑朝臣,震慑日渐嚣张的东宫,这种时刻,谁还会傻傻的去拔老虎须呢!
韩家的马队出了城,一路往东南而去,走了一二十里就又路过了土象山,这次毛子格外的小心戒备,幸好的是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他们安然的行了过去。
第一个驿站是在京郊安东县的城外,他们到了馆驿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因为韩得平有官职,孝正也领了年后上任的官凭,就是正经的官老爷,那驿丞对待二人格外的恭敬,就给众人迎了进去。
只是刚一进门,韩得平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他惊讶的皱眉。
韩得昌和吴氏韩孝宗都是喜出望外的:“哎呀,老二,孝正,我们这可当真是一家人啊,就是有缘分。”
光光锁了眉,她不解的询问旁边的驿丞:“驿丞大人,他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怎么也能够住到馆驿来呢?”
这馆驿是朝廷所设,专门接待来往过路官员的,没有官职的人是没有资格入住的。
驿丞有些尴尬:“姑娘,这位韩大老爷,他有内乡侯的帖子,所以我”
韩得昌听到他们的谈话,高兴的炫耀道:“我说小侄女,你可不知道,我们进京来,不仅仅是见到了你堂姐,还见到了我那亲家,人家热情款待我们,留我们在京中住了些天,我这拿到了钱,归家心切,所以就带着你大伯母你堂哥一同回家去呢。”
光光撇嘴,她知道韩得昌又在吹牛了,就以内乡侯跟自家水火不容的关系,他要是真的见到了韩得昌,并且知道了他是韩得平的大哥,不把他们一家大卸八块才有鬼!
这些馆驿人员看着,韩得平顾忌着身份,也不好恶语相向,而且人家又不是打的他的名义住的驿馆,他没什么立场说什么,也就放任他们去了。
只是吃饭之时,韩得昌却是一直缠着韩得平的,就跟狗皮膏药一样,说是要跟他们一起走,顺道又安全。
韩得平不耐烦他的一直纠缠,就让他们明日跟在队伍后面就行,韩得昌一家三口是大喜过望,连连感谢,态度好到不行。
一开始光光还怕他们搞什么小动作,就让毛子他们留意一下这一家三口,到了后面,一连过了七八日,他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光光才觉得似乎是自己多虑了。
而且韩得昌他们身上也是真的带了不少的金银首饰,也许跟在他们队伍后面,可能是怕单独走路上不安全吧!
光光觉得,他们千里遥远来了一趟京城,还是值得的,有了那么多钱,最起码后半辈子吃喝不愁了。
眼见再走上一天就能够到云州境内了,一行人都高兴起来。
走到正午,他们找了块阴凉地停下,仆妇婆子们分发了早上在驿馆里带来的干粮,让大家充饥。
毛子吃了两口手中的饼子,他大笑着对韩得平道:“二爷,我们这次一路上还挺顺当的,没出什么幺蛾子。看来那于家是放弃报复咱们了。”
韩得平也笑了起来:“嗯,过了云州,咱们就到家了。”
这路程过了大半,众人也就没那么紧张,说笑了一阵,气氛热络不少。
林氏端来了糕点:“光儿。你吃点吧,晚上我们到了驿馆再好好的吃一顿好的。”
这糕点还是从京城带来的呢,这些糙汉子们可以吃干粮饼子,自家的小闺女林氏可舍不得她受苦。
光光也笑死起来,刚拿起一块核桃酥准备吃上一口,就有两个汉子突然从马上跌到了地上,昏迷不醒,人事不知了。
毛子骤然变色,他刚走到近前大声的询问:“你们怎么”
还没说完,他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发黑发晕,然后腿也发软失去了力气,再也站立不住,跟着也倒了下去。
就像下饺子一样,那些护卫随从们“扑通扑通”的倒了一片,只有少数十几个手里拿着饼子还没来得及吃的人无事。
光光大惊失色的跳下了马车,她说道:“这饼子和水有毒,你们不要吃了。”
她话音刚落,从周围突然就窜出来大批的侍卫和弓弩手,人数足足有百十人。
韩得平林氏,还有孝正都吓得倒坐到了马车板上,光光瑟缩的后退了两步,她知道,这是内乡侯府的人追来了。
不多时,从弓弩手后面驶出来不少马匹,那打头手里拿着剑的人正是于震。
韩家众人吃惊,他们没想到,为了杀他们,这内乡侯竟然不远千里的追击,可谓是用心良苦。
韩得昌这时狗腿的上前了两步说道:“侯爷,这一路上,我都没机会,他们防范的可严了,平日在驿馆吃饭还要找人试一试才肯吃,我一直到了今天才有机会下手。”
韩得平惊的目瞪口呆,转而无比愤怒失望的看着韩得昌:“大哥,你怎么能够如此狠心?你这是要我们全家的命啊?”
韩得昌这会一改往日形象,他阴笑着看着韩得平和光光孝正几人:“老二,你对我无情,别怪我无义,我这条腿可是拜你们所赐断的。你们今日好好上路,回去以后,我一定好好的照顾大侄女,帮你看管家业。”
韩得平气的全身发抖,林氏也是双眼赤红,她对着韩得昌破口大骂,却起不了任何作用。
于震冷冷的看着韩家这些还没倒下的人,他阴测测的看着光光说道:“你个黄毛丫头,我儿子的一只臂膀可是彻底的废了,你以为我会这么算了吗?”
光光回视他的眼睛,这会不是认怂怕的时候,就是怕也没用,怕还是要死的,她鼓足了勇气说道:“内乡侯,你就不怕陛下知道吗?我们一家回乡,在路上全都莫名其妙的暴毙死了,你以为陛下心里没有猜忌,你就不怕被问罪?”
于震沉下脸,他当然知道启宗会知道,可是他并不惧怕:“那又如何?你以为陛下会真的降罪于我?本侯爷把你们一锅端了,没准还做了好事呢。”
至于为什么杀了他们是好事,他没有细说,而是下令道:“除了这个丫头外,一律格杀。”
他大手一指韩得昌一家三口喝道:“包括他们!”
韩得昌和吴氏韩孝宗可就傻了眼了,韩孝宗勃然大怒道:“侯爷,我妹妹可是你儿子房内的人,你明明答应过我们的,我们帮你除掉我二叔家,你帮我们得到二叔家里的财产,你怎么出尔反尔?”
他话刚落,就被一支快剑,一剑封喉,血花喷溅,犹如泉涌,离得最近的韩得昌和吴氏被喷了一脸,吴氏看着儿子的尸首慢慢倒地,她尖叫着,嘶吼着,触目惊心的红让她失去了理智。
“聒噪!”
内乡侯用力一掷,力道大到手中那把剑从吴氏的胸膛穿透,从后背露出三寸来,她睁大着眼睛,仿佛不能够相信,自己的生命会如此简单的就那么结束了。
韩得昌吓得亡魂皆冒,他后退两步,拌到了韩孝宗的死尸,一屁股就坐到了血泊之中。
韩得平和林氏心惊,吓得脸上失去了血色,十一月的冷天里却冒了冷汗出来。
孝正沉着脸,他主动向前两步站到了父母妹妹的身前,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掷地有声的道:“来,朝这里射。只是我的母亲是无辜的,她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懂,请你放过她。男子汉大丈夫,生何欢,死何惧?”
他知道妹妹的容貌摆在那里,他就是想保,内乡侯都是不可能答应的,也许,这内乡侯也不仅仅是为了私欲报仇,还有一些其他的目的,他暂时猜不出来而已。
少年坚毅无谓的神情,让于震怔住了,他眼神有些复杂的道:“果然是清高的读书人,有点风骨。不愧是窦辛禀教出来的学生!”
林氏这时哭着扑了过来,她护在孝正的身前,哭的撕心裂肺:“不,我的儿子,要死我们全家都死在一起,娘不会独活的。”
韩得平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他哭着道:“好孩子,是爹对不起你们,是爹一直优柔寡断,错付亲情,咱们一家死在一块,来世,我的儿女们莫要再投生到我这糊涂爹的膝下了。”
光光也觉得悲从心中来,她往孝正身后躲了躲,从怀中拔出从出发之时就准备好的匕首,只要少年倒下,她就会插向自己的胸口,她就是死,也不会让自己落到内乡侯的手里的。
只是,她有些不甘,这一生,短暂,憋屈,难道就这么匆匆结束了吗?
内乡侯望着一家人,抬起手:“给我看准了射,留下那个丫头,其他的一概不论!”
那些弓箭手搭上了弦,准备拉弓,韩得平和林氏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光光和孝正直视着于震,没有闪躲,他们想着,就是死,也要牢牢记住这张脸,来世,好找他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