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空气中的水分凝结,使得温度骤然降低。
温酝怡有些懊悔自己的嘴巴太快,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既然已经接受了他的报恩,接受了自己拿的是修仙剧本,就应该好好走完这条路。
当她满脑子都在想应该怎么解释时。
身旁的人突然开口,“你真这样想?”
阿召双手背在身后,仰视着通天一般的功德柱。心中徒然生出些异样的情绪。
可因为他从未经历过,所以并不能描述出究竟是什么感觉。
反倒是温酝怡,似乎一下就体会到了他内心真实的情感。
诧异反问,“你不生气?”
他循循摇头,并没有因为她的选择而生气。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温酝怡绞尽脑汁地在思索着他的想法。良久后,咬住自己的大拇指甲盖。
小声地试探了一句,“其实你只是不理解我刚才说的话?”
那一句烤鸡比修仙重要的话。
他是一个仙者,无论天生是神仙,还是后天修炼的。始终都只会站在仙者的角度。
而温酝怡不同,她是一个凡人。
说得更夸张些,眼下这具身后是否真实存在都未可知。
所以,她更想体会的是那种凭借自己金手指就能稳操胜券的感觉。
而不是成日断情绝爱的修炼。
阿召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思考了片刻后。
转动半个身子,让自己的视线能看到她的双眸后,才平静开口。
“修炼成仙既意味着长生,无尽人生中你有的是时间干你想干的事情。”
凡人皆渴望成仙,可偏偏她一个有浓重欲念的人,却毫不动心。
到底是谁有问题?
阿召不断反问自己,却没想到身边的人回答了。
温酝怡嘴角总是若有似无地带笑。那样子看上去,软萌可爱。
她长长的鼻音恩了很久,才咧开嘴。
笑得更加灿烂,“可是那时候,身边的人也变了,心境也不同了。”
“阿召我问你,你活得长久,可有什么让你印象最深刻的事?”
这问题,像是难住了对方。
他只能看着她的眼睛,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温酝怡再次说话,“对于我来说,印象最深刻的,是来到了这里,遇见了你。”
“还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即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现实中,她也肯定会回忆一辈子。
随后,她拽着阿召的衣袖,将他拉到了另一边。
两个人背对着功德柱,于是橙色的光成了他们的背景色。
温酝怡抬起了手,指着远处的高山和几朵乌云。
“你看,当你的注意力从功德柱里移开,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可美了。
阿召跟着她手的方向看了过去,眉头微蹙。
这风景,跟天阙宫的完全不能比。
不过,他似乎多少明白了些温酝怡的想法。
无非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几个字而已。
夜幕低垂,凉爽的山风吹过来,拂面扬起她耳边的碎发。
温酝怡闭上眼睛,感受着惬意闲暇,又不是空白无聊的时光。
阿召模仿着她的动作,也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马家村后山吹来的风,比天界的清爽。
飘过鼻息时,会散发出一股淡淡槐花的香味。
突然,有人打破了宁静的片刻。
温酝怡拽着他的衣袖循循问,“阿召,我们吃宵夜吧。”
“夜深用膳容易积食。”
他好心的提醒,在她的耳朵里简直是若无物。
拉着他的手就往茅草屋里走。
现在已经亥时末了,眼看就要翻过明天。他一个男子入闺房本就不妥。
更何况这房里是一览无余。
可下一秒,温酝怡从怀里掏出火星子,点燃了稻草。又架起了在集市里淘的二手锅。
开始了她所谓的宵夜。
从准备到端到他的面前,似乎只是眨眼的瞬间。
阿召就那么一直看着她,在灶台面前总是一副神色飞扬的模样。
他知道,那应该称作高兴。
温酝怡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是高兴的,可具体是什么感觉,他不懂。
总之,肯定比跟冥府衙役交易时高兴得多。
跟着她的笑,他也往上勾了一下唇角。刚一动作,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她笑嘻嘻地端着一盘绿油油的蔬菜。
另一只手里是筷子。硬塞似地放进阿召地手里。
“夜深容易积食,蔬菜不会的。”
顿了顿,她的目光看着那盘青菜,“阿召不喜欢吃肉,那就多吃蔬菜。”
“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生气了?”
这话冤枉了他,“我没有生气。”
言语间,他握住了筷子,捧起的菜盘,却没有下筷。
温酝怡拖着尾音哦了一声后,了然点头,明显就是不相信。
但是,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又重新回到了灶台前。
她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除了用剩下的菜叶,上面还窝了一个边角焦黄的荷包蛋。
两个人可怜兮兮地坐在门槛上吃饭。
跟阿召食不言不一样,温酝怡吃饭的时候,总是喜欢说话。
或者说,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通常都是她在说,他认真听。
“我觉得,我们这样下去不行了。”
“‘福地烤鸡’的生意越来越好,光是凭借一个篝火,根本不足以供应。”
顿了顿,她吸了好几口面条。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正好开口。
旁边的人厉声制止,“吃完再说。”
她乖巧地安静了下来,直到把嘴里的东西都嚼干净了才继续。
“明天我们暂时休整一天吧。我有一些想法想要实施。”
阿召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可这模样,逗得温酝怡笑出了声音。
“阿召,我可是老板,你得对我尊敬一点,不然我会扣你的工钱的。”
有人的筷子愣在了半空。
他回头眉心一紧,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有工钱。
可他一旦收下工钱,岂不是默认了自己是她下属的身份。
“瞧你这凶巴巴的模样,我就是开玩笑的。还真能克扣你不成。”
说着,她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吓得阿召半边身子都僵硬了。
男女授受不亲,难道这道理,她一个大小姐还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