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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梅身边的同事,一连几天都在热聊公司发生的怪事,李发无缘无故疯了,被送进精神治疗中心,接着就是凯明当上了总经理,事情反转太快,刘梅到现在也没弄清是怎么回事。

她看着坐在经理办公室的凯明,觉得他从埃及回来后,整个人变得更具进取性,但这不是坏事,至少她也借光当上了的总经理助理。

坐在比以前更大的办公室里,凯明直接把双脚放在桌面,好好地体验当总经理的滋味。

他还第一时间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安宜和安琪。

推开家门一霎,惊喜地发现妻子和小姨子正在准备丰盛的晚餐,为他庆祝升职。

“前些天你还为不能升职闷闷不乐,怎么突然就升了?”安琪好奇地盯着他看。

他摆正领带,神气地回答:“我是最棒的交易员,要升职是分分钟的事。”

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招来两姐妹一致鄙视。安宜倒是第一次听说丈夫升职失利的事,感到很是意外,似乎这两个家伙隐瞒了不少事。

这天晚上,凯明喝着酒,吃着丰盛的大餐,旁边还有漂亮的妻子和小姨子,如果真的有完美人生,那一定就是这样子。

多得那个装有变形液的瓶子,看来这趟埃及之旅也不是白去的。

临近冬至,父亲离世是凯明无法预料到的,听邻居说,当天傍晚因为音乐声太大,吵到了正在院子喝茶的父亲,而被破口大骂,邻居关掉音乐,屋外也静下来,再往窗外望去时,父亲坐在椅子上已经一动不动。

他去世时脸容安祥,估计连自己也没察觉就去了。

凯明一想到父亲,脑海并没有温情画面,更多是恐惧。父亲是一个严肃的人,从不会跟任何人说笑,更不指望他会跟你谈心什么的,凯明从小就在他的棍棒子之下长大。

岁那年父母离婚后,他就跟着母亲来到广州,父亲一个人留在老家,凯明认为这是一个英明的决定。

一个出生在大城市的姑娘,嫁给一个乡下的男人,而且还是那种性格孤僻的家伙,你说能有幸福吗?只能说当初她是被爱情冲昏了脑袋。

不过父亲的后事还得有家人料理,凯明和安宜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行李,开着车匆匆赶回去。

老家在僻远的山区,轿车不知道在盘山公路中转了多少个弯,周围会是云雾环绕的山岭。

天色暗下时,凯明终于看见在山野中的灯火人家,这个村子叫护守村,听着像是村子地下有宝藏似的,但凯明童年就生活在村子里,对这里十分熟悉,它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穷乡偏壤。

而且这里的人特别爱吹牛,凯明曾听上了年纪的大爷说,村子是商朝时建起的,以前还有碑文作证,后来不知谁把石碑弄去当建筑材料了。如果你肯花点小钱为他买瓶啤酒和一些花生米,他很乐意告诉你,在村子某处埋葬着商朝一代暴君纣王。

凯明曾为此花掉压岁钱,当他跑回家,把这个惊人的消息告诉父亲时,屁股立刻上挨了一顿棍棒。父亲拽着他去找人家理论,要知道在九十年代,一元几毛钱也十分珍贵的,何况在这个穷困的乡下。

老大爷耍赖不还,凯明知道这个独居的老头是个酒徒,身上肯定是一毛不拔,要他掏钱,好比要太阳打西边升起。

钱要不到,又遭到乡亲看笑话,回到家后,凯明的屁股又挨了一顿棍子。

后来才知道真正的纣王墓在河南省,想想也明白,人家怎会把墓地设在千里迢迢的南方呢,简直是大笑话。不过年幼的凯明不懂这些,他恨透了这里的人,恨透了村子,所以母亲带着他离开那天,他特别高兴。

在放暑假时,母亲曾带着凯明回来过两次,可每次她总会一脸怒气地带着他离开,之后凯明就再也没见过父亲,也许母亲和他一样,已经彻底对这个男人死心。

他和安宜举行婚礼那天,父亲也没有到场。

“从这里转进去吗?”安宜看见公路前方有个路口,由于天色黑下来,她没看清路牌写着什么,于是询问一直在旁发呆的丈夫。

凯明回过神,指着路口说:“从哪里进去。”虽然多年没回来,但他对这一带非常熟悉。

与妻子的急切神情相比,他却摆着一副扑克脸。

凯明知道安宜由于从没见过他父亲,一直感到遗憾,但对她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要是真见了面,处在同一屋檐下,可能连唯一美好的猜想也会破碎。

世界上有许多美好的东西,但不美好的东西同样多。

轿车拐进乡间小路上,相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晚风吹过时,路边的树影发出沙沙怪响。

四周仍旧是深山密林,只是当年的土路换成了平整的水泥道。放眼望去,山坳中有十来间房子,它们在漆黑的夜里亮着灯,其中一家院子的灯光特别明亮,聚集了好些人。

“就是那里。”凯明给妻子指指方向。

安宜放慢了车速,扭动着方向盘,让轿车稳当地停在路边。

凯明隔着车窗看见一间旧房子,外墙剥落了一些泥砖,屋檐好几处没有瓦片,被雨侵蚀的木梁已经发黑,门前那棵红柿树只剩几片可怜的叶子。

童年的家还是老样子,只是比以前更破落了。难以想象,外面的城镇都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变迁,几乎每十年就改头换面,这个小村子几乎没什么变化,就像是文明时代的荒岛。

凯明和安宜踏进院子一霎,所有人投来了陌生目光,就像两个误入人家的过路人。

一阵尴尬的对视后,从人堆里挤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婶,她身披丧服,头套着一顶尖角白帽,朝着两人迎上来,“是明仔吗?”

凯明茫然地点点头,很久没听见别人这样叫,感到有点亲切,但脑海里没有大婶的一点印象。

大婶见他皱着眉头,于是解释:“我是你婶。”

经她一说,凯明想起父亲有个弟弟,他在对面山头安家,路不好走又隔着一条河,所以平常很少走访,若不是今天提起,凯明恐怕一辈子也想不起还有这个亲戚。

“对不起,我真没认出来。”他说。

“这不怪你。你离开村子时,我还没与你叔叔结婚。”大婶似乎是一个很开通的人,并没有在乎这些细节,领着两人进屋。

客厅中央放置着一个火盆,里面燃烧着纸钱,使屋内弥漫一股浓浓的烟火味,有几个男人聚在火盆边说着什么,他们看见凯明和安宜进来时,目光和外面的人一样。

其中一个身上系麻带的老男人往火盆里丢着纸钱,样子与父亲有几分相似,凯明相信他就是叔叔。

当婶子在他耳畔低声说几句后,男人的目光立刻对准了凯明,眉宇中似乎流露出不友善。

凯明也没细想,带着安宜径直进了内房。

夫妻俩终于看见床上全身盖着白布的轮廓,分别在一个临时放置香炉前上香。

凯明缓缓掀起白布一角,父亲安静地躺在里面,虽然两鬓斑白,但体格依然健硕,若非他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很难相信他已经去世。

默默瞻仰一会,凯明发现妻子眼泪满眶,于是带着她回到客厅。

如果刚才是陌生感,现在除了婶子,屋内的人全部绷着脸,显然已经知道这对夫妻是谁。凯明才不管这些不友善的目光,系上麻带,独自来到火盆前烧纸钱,安宜跟着婶子进了另一个房间,去换丧服。

“生前都不回来,现在回来顶个屁用。”不知是谁在背后嘀咕了一句,换作是平时,凯明一定会转过身去跟他没完,可今天这个场合不太合适,忍了。

哼,别人的家事,你们嚷什么?

他故意将一堆纸钱丢到火盆里,然后走出外面透透气。大量的纸钱得不到充分燃烧,冒出滚滚黑烟,把屋内的人熏得难受,纷纷也跑了出来。

凯明环抱着双手,冷眼看着这些家伙不断在咳嗽,活该!心里好一阵痛快。

两个女人从房里出来,看到满屋子乌烟瘴气,大婶立刻跑来质问丈夫:“死老头,东西不好好烧,看你把屋里弄成什么样子。”

“我”她的男人委屈得说不出话。

安宜发现所有人都望向凯明,而这家伙一直在看别人的笑话,她猜到所有事都是他搞出来的,于是她的目光斜向丈夫,他立刻乖乖回到屋里,去处理冒烟的火盆。

前来吊丧的村民会在客厅作短暂停留,上香,拜一拜,然后丢下帛金到院子中聊天,那里已摆好两桌食物等候他们,素菜和白面,这一带办丧事基本都是吃这些。

凯明仔细观察这些人,没多少带着悲伤而来,他们只是来走形式。相信这种仪式刚出现时,人是发自内心的,可千百年的演变使它成为一种习俗礼教,人人必须遵守,那怕你并不是诚心出席,要想长期生活在一个群体里,你就要埋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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