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兴阿躺下的非常突然,没有任何的征兆,也没留给众人任何的准备时间。随着这个不算伟岸的身影轰然倒地,亦庄首富的家里彻底陷入了一片大乱,正在开会的众人前掐人顺气,堂下的兵丁也是无头苍蝇一样乱乱哄哄。
“福全,怀远兄,立即封锁这里,东翁昏倒的消息,半点也不能漏出去!”皮润民狠掐了果兴阿人几下,果兴阿没有任何的反应,看着堂下不住张望的士兵他的一颗心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
果兴阿突然昏迷,未见得是什么大事,但是去搀扶他,摸到他皮肤的人都知道,果兴阿的身现在滚烫滚烫的。或许这是一般的感冒而已,但在这个年代,可没有退烧的特效药,高热不退是很容易出人命的。医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每年都有不少因为感冒去世的人,更何况是清朝。高烧都已经烧昏迷了,这代表着果兴阿很可能英年早逝,这年头十几岁病死的人可不少。
咸丰皇帝丢下万里江山,跑到承德打猎的消息,是怎么也瞒不住的。短则一半天,长也三五天,士兵们肯定会知道天子弃国的消息。但好在果兴阿治军严谨,在军伍积威甚深,再加不断的洗脑教育,有果兴阿这尊大佛在部队也乱不了。但这个时候果兴阿躺下了,可要命了,要是让士兵们知道,皇帝跑了,神也倒了,立时便会军心大乱。这支大清最强大的部队,很可能有溃散的危险。所以现在给果兴阿诊治都重要的,是立即封锁消息,千万不能让军心士气受到二连击。
“啊!”没干过特勤工作的福全愣了一下。
“泽远先生说道有道理,福全你带警卫排立即把这围了,五爷昏厥的消息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经皮润民以提醒赛尚阿、显德也马反应过来了。
“嗻!”福全马答应了,下去部署。邹德归却早已经安排了杂务科的人封闭院门,而且把刚刚看到果兴阿倒地的士兵都给看了起来。
“你们四个马回去,控制好自己的队伍,不能出半点差错!如果有谣言,要理解刹住!大军也走不了了,你们地安排布防,队伍安顿好了,再回来看侍大人!”赛尚阿拿出了固安军二号人物的做派,命令谭绍光、毕云涛等四个团长马回去弹压队伍。
“好,好!”几人也是连连点头答应,同时惊疑不定的看着依旧昏迷的果兴阿。
“慕顺,长禄!你们兵分两路,一路去把附近知名的郎都请回来,给大人诊治。另一路马返回固安,调吴秀明及大人研制的好药过来,另外”赛尚阿本来颇有些处乱不惊的意思,安排的井井有条,但是说道最后这个“另外”却一下子迟疑了起来。
“赛尚阿大人,安定为要,迟疑不得了!东翁将来必不会怪你!”果兴阿这一下太突然,也太吓人,昏迷不醒可有很多种可能,皮润民猜到了赛尚阿的那个“另外”是什么。
“不至于吧!”显德眉头紧锁,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总没有准备好!”邹德归安排好了外面,过来摸了摸果兴阿的脉搏,刚一搭手,觉得果兴阿皮肤都烫的吓人。
“唉!另外,带六爷过来!”赛尚阿咬了咬牙终于说了出来。
“啊!”赛尚阿的话一出口,满堂皆惊,还没出去的毕云涛等人也都惊呼了出来。叫大夫还好说,带六爷来,可是给五爷准备后事了。
“赛爷!”长禄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赛尚阿。
“带六爷齐布琛来!”赛尚阿有气无力的又重复了一遍。
“嗻!”长禄犹豫了许久,才无奈的答应了下来。
“诸位,五爷的病情,是当下的最高机密,无论如何也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赛尚阿再次严肃的强调了一遍。
诸般安排已毕,众人都推出了亦庄首富的宅院,各自分头忙碌去了。但是所有人的心里都像压着一颗大石头,尤其是几个团长。下面的营连长,或是固安旗人出身,或是有果兴阿家奴的名义,即便果兴阿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隶属关系还是不会变的,但是这几位连长却不同。
谭绍光是被果兴阿劝降的,而且他只是认同果兴阿的理念,连果兴阿这个人他都不服。如果没了果兴阿每天民族大义的给他洗脑,用不了多久他得扯旗造反,皇帝和朝廷在他眼里是狗屁。
毕云涛是要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人,跟着果兴阿是为了建功立业,果兴阿也真的能带着他南征北战,所以他才心甘情愿的做果兴阿的马前卒。可是如果换了齐布琛,那一切都不一样了,果兴阿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齐布琛干脆连牙都没长齐的。毕云涛的雄心壮志可不是陪着一个黄口孺子,当一个看家护院的守门犬。
博日图和吉英二位更懊恼,他俩本是被果兴阿绑票一样,给胁迫着一路走过来的。果兴阿降龙伏虎一样,把他们两个强按在了身边,他们敬畏果兴阿所以不敢稍有异志,但假如果兴阿没了,这些可都不存在了。他俩本是关外的佐领,完全可以回家当自己的土皇帝去。只要果兴阿一咽气,都不用他俩张喽分家,朝廷得把他们调走。
几个团长各怀心事,屋里守着果兴阿的两个托孤老臣和两个谋士也在盘算着他们四个。
“东翁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万余精锐立时便要分崩离析啊!大军要是毁了,大清也毁了,没了咱们,北京城也完了!”皮润民拉着果兴阿滚烫的手,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京师是顾不得了,五爷要是真有个万一,咱们拥六爷主事,大军退回固安!眼下总还乱不了!”显德也是不住的落泪,果兴阿都有些发红了,烧的这么厉害,十有九是不行了。
“四个团长都留不住!谭绍光和毕云涛最多带些亲信走,博日图和吉英走的时候恐怕除了亲信,还要带一批精锐走啊!”邹德归对于所有人都了如指掌。
“算留下又有什么用?莫说六爷还是个小孩子,算成人了,他又怎么得了五爷的胸襟气魄。算六爷胸怀大志,怕是也没有五爷的才略手段啊!退回固安之后,我们拿什么养这一万多人,拿什么来维持兵工厂的运作?朝廷若是调我们出征,六爷能像五爷这样指挥若定,百战百胜吗?不如让部曲散了,各位高才各奔前程,我们老哥俩护着六爷做一个安乐富家翁吧!”赛尚阿一边说一边叹气,他已经看透了,也已经心灰意冷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老天爷啊!”皮润民等人都知道赛尚阿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果兴阿缔造的这支强军,将会随他一起烟消云散。
果兴阿创造了一个迹,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创造了一支极为强大的军队出来,而且形成了一个以他为核心的利益集团。但是像所有速成的东西一样,果兴阿的这个利益集团存在各种各样的隐患,当唯一的粘合剂果兴阿倒下之后,马便会分崩离析。
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法和家规不仅是维护着庞大系统的日常运行,也保障着它的传承。只有拥有完善的传承体系,或者传承法则,才能避免争夺和分裂的出现。正是因为这一点,历史才会出现传承数十代的王朝,延绵千年的豪门世家。这些法度和规则,让国家和氏族可以面对传承时不会出现分裂,而能够在确认新的领袖后快速整合自己的能量。
但是果兴阿发展的太快了,在急速扩张的过程,他吸收了大量的外来力量,原有的佐领传承法则不再适用于新的团体。他还没有自己的地盘,所以没有自己的运行模式,完全是军阀狂飙的野路子。这也注定了,当他这个唯一公认的领袖倒下后,无论谁也无法接替他继续领导团队。
近代国的军阀,只有东北的张作霖父子完成了传承交接,而其他的军阀全全都是领袖一倒玩完。是因为只有东北的奉系军阀完成了规则的制定,有自己的运行模式,所以张作霖死后,他的部下们可以按部班,直接推选少帅接任。果兴阿目前至多算个野路子军阀,他距离奉系军阀还有非常遥远的距离。
慕顺陆续送回了几个大夫,但是把了脉之后,却都不乐观。个别不会说话的,直接让准备后事了。高烧不退,谁也没有办法,只能靠他自己挺,挺过来活,挺不过来死。
果兴阿迷迷糊糊的烧了一整晚,依旧没有任何起色,间醒了一会,只是要水,然后又昏睡了过去。
“五哥,你怎么这么”长禄也连夜赶了回来,不过齐布琛不知是怎么了,居然在院子里嚎了起来。
“六爷,高声不得!”长禄急忙捂住了齐布琛的嘴,屋里看护果兴阿的众人也迎了出来。
“赛叔叔,我五哥怎么样了?”齐布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
“六爷,您进来看看吧!五爷一直是高热不退,唉”看着齐布琛,赛尚阿也哭了起来。
“哥啊!”齐布琛一进屋扑到了果兴阿的身,又哭又捶好一通折腾,把果兴阿额头的湿手巾都给弄掉了。
“六爷,五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众人急忙前解劝,再让他闹一会,果兴阿没病死,也让他折腾死了。
又哭闹了好一会,齐布琛才在赛尚阿几人的搀扶下,走回了堂屋。了茶之后,众人才依次坐了下去。
“赛叔叔,您这么急,让我来,是为了”齐布琛收起了眼泪,凝重的向赛尚阿问道。
“六爷,五爷这次病势沉重,身边没个血亲是不行的,所以我们这人商量着让您过来照料着,如有万一”赛尚阿几人得把意思给齐布琛说明白了,不过果兴阿毕竟还没死,有些话也不好说的太直白。
几人吐沫星子里绕来绕去的时候,长禄引着吴秀明背着药箱,去了果兴阿的病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