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也是纯官出身,而且年轻的时候家教甚严,街面打架的事他别说参与,连见都没见过。品書果兴阿叫的这一声“皇”大体相当于“你背后是谁”,天真的祥这么当了,傻乎乎的回头向身后看去。
祥也没有手持凶器,是拉着小佛爷的胳膊不放而已,让他放手实在是太简单了。北满州官的第一高手邹德归,果兴阿的贴身护卫吴科,两人同时抢出,邹德归接应小佛爷,吴科接住了祥。正在回头的祥,只觉得手掌和膝盖一麻,便不由自主的放开了小佛爷,向后摔倒,然后便被一个身材十分高大的北满州军官给扶住了。等祥反应过来,邹德归已经又扶着小佛爷登火车了,小佛爷临走还在向祥点头致意。
“博川先生,您这是何苦呢!咱们也是老相识,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谈,你何必这么失身份呀!”果兴阿走到了祥面前,看着如丧考妣的祥,安慰了起来。
“你把活佛又送到察哈尔去了?”祥更关心活佛的去向。
“没有,佛爷劳累许久,他返回吉林的禅寺休息了!”果兴阿也不想再向西发展,开发蒙古需要大笔的资金和足够的内需,目前收服的三盟已经足够果兴阿消化一阵子的,而且果兴阿还有别的目标,真的对蒙西不感兴趣了。
“云闲,你我也算相识一场,你的才具某是佩服的,但你若一意谋反,祥今日便与你拼个你死我活!”朝廷是想让祥来制止活佛,顺便和果兴阿谈判,但是祥目前情绪激动,直接玩起了汉贼不两立的套路。
“博川先生不至于吧!”果兴阿都无语了,祥虽然带了几个随从,但和孤身一人也没什么区别,在北满州的枢长春找果兴阿拼命,除了祥死于乱枪之下,也很难有别的结果。不论双方势力,算是单挑,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头,算会影分身也打不过身强力壮的果兴阿啊!
“汉贼不两立!祥唯有一死尽忠而已!”祥终于还是明说了出来,不过他好像忘了自己是一个旗人。
“不至于,不至于!我又没废了大清国号,万岁爷依旧是我北满州的君主,我们又不是敌国,不至于搞这么激烈!”果兴阿和英国人现在也是表面和好了,马又要对沙俄开战,他可不想四面树敌,更何况北满州急需关内的人口和原料,他更不想和朝廷彻底翻脸。
“你还自认是大清的臣子?自从你出关以来,可曾奉过朝廷号令!你肆意变更朝廷制度,擅杀朝廷命官,与外夷洋人私相授受,侵吞哲里木盟北四旗,私设官署,擅封官爵,擅改各省疆界,私设省府,这次更是侵吞了蒙东四盟,你还敢说自己是大清的臣子!”祥也知道自己过激了,但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跟着感觉走吧!
“那个出关之前已经和恭亲王、肃堂还有两宫太后谈好了的,他们都同意了呀!而且先帝在时也有明诏,许我在满洲便宜行事,我这么做好像没什么吧!蒙东四盟也在先帝许给我节制的范围内,更何况当地人民和王公自愿归入我的辖下,我也不好推辞不是!”果兴阿早找好了借口,怎么说他都有理。
“你有书给朝廷吗?朝廷允许了吗?朝廷下诏让你交还阿思本舰队,你到今天还过一条船给朝廷吗?”果兴阿强词夺理,更是把祥气的暴跳。
“我和朝廷的关系的确是不太好,但这不影响我和皇的关系,我忠于皇,但是我不理朝廷!”果兴阿在辩论方面没什么特长,他事先想好词的还可以,祥抽冷子问一句,果兴阿还真的反应不过来。
“荒谬!朝廷也是奉皇的旨意行事,你忠于皇,安可不理会朝廷!”祥终于占了风,立时便咄咄逼人。
“怎么说呢!我是皇的忠臣,但是朝廷里是一群傻子,皇还年幼,事事都由傻子说了算!为了大清的将来,我必须不理朝廷,自己做自己的事,不然让傻子们闹下去,大清完了。我虽然背负着逆臣的骂名,但也是为了大清的基业攒家底,起码满洲永远是大清的后盾。博川先生如果不信,大可在我北满州走走,看看我这里是不是人民富足,兵强马壮,朝廷治理之下的那一块地方与我满洲的了!再有我打赢了英国人,朝廷现在又能打赢谁?”北满州的家底是果兴阿胡说道的本钱。
“你!”祥彻底要被气死了,果兴阿说当朝诸公都是傻子,这也太过分了。而且很不幸,祥也是傻子的一员,他又是军机处排名靠前的大佬,按理得算是大傻子。
火车站的一场争论,到祥被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告一段落了。谁也不敢让顺嘴胡说的果兴阿再和祥聊下去,因为再多聊几句,祥不被果兴阿气昏过去,也得和果兴阿打起来。作为一个国家的顶级人物,多少还得留点脸面,算要打也得到没人的地方去打,总不能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开练。
祥被安排在了国宾馆,北满州经常有外国使节团来访,果兴阿当然得管吃管住,所以特意修了这么个国宾馆。不过因为果兴阿一贯抠门,这个国宾馆除了级别高,实际是一点的特殊都没有,装修和内部设施,也和私营的吉林大饭店差不多,连长春大饭店都不了。不过住在这里的祥,还是傻狍子进城看啥都新鲜,这里有太多他没见过的东西了。
一拧出水的自来水还不算是神迹,可还能调节冷热水只能是神迹了。至于电灯,则让祥研究了大半宿,他怎么也弄不明白,果兴阿是怎么把火放进去的,而且能够用开关来控制。不过祥觉得电灯很好,这玩意儿蜡烛亮多了,而且没有油烟,干净舒服。淋浴花洒和四脚白瓷浴缸让祥觉得美轮美奂,抽水马桶则让祥觉得果兴阿脑子有包,窝吃窝拉这是人过的日子吗?狗都知道不在自己窝里拉屎。而且在精美的白瓷便溺,让祥觉得果兴阿已经奢华到不知怎么糟好了。布艺沙发也让祥觉得不好,虽然坐着真的很舒服,但是这东西太软了,人坐去便会陷入其,不但容易消磨人的志气,更是毫无官员的威仪。
祥在国宾馆歇了两天,果兴阿也没有再来找他吵架,到是邹德归派人送了一份行程表过来,让祥自己挑选,邹德归准备带他去参观长春、吉林等地。行程表里农业、教育、医疗、水利之类的东西,祥不感兴趣,这些东西关内也有,即便满洲略有不同,也不过是果兴阿蛊惑人心,胡作非为的东西。自己是洋务派领袖的祥,在行程表勾选的全是工业项目,钢厂他要看,造船厂他也要看,但凡是和工业有关的他都要看,而且祥自己还在表格的空白处自己添了一个兵工厂。邹德归没有回复到底可不可以看兵工厂,反正是按照祥自己的选项,开始安排日常。
百项工程到是把燃油内燃机给搞了出来,但是还很不完善,而且较巨大,喜欢留底牌的果兴阿,把内燃机像很多其他项目一样给隐匿了起来,秘密研究但不投入民间应用。所以满洲人出行,近距离还是以马车为主,不过换了空间更大、更加舒适的四轮马车。祥便是坐着这样的大四轮马车外出参观,不过车之后没走多远,祥便要求邹德归停车。
“博川先生,您找什么呢?”满洲官员和朝廷官员接触,如何相互称呼一直是个难题,毕竟你祥是军机大臣,老子还是内阁要员呢!谁也不方便以下官自居,何况邹德归他们的官职,朝廷也根本不予承认。所以大家都是用字来称呼对方,以免弄得双方都尴尬。
“此车行进何以如此平稳,颠簸几不可觉?”祥坐过各种各样的车,有马拉的、牛拉的、骡子拉的、驴拉的,甚至还有一次是骆驼拉的,没有一次能够这么平稳,轿子都稳当,即使是在座位间的小桌板写字,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车有减震系统,所以震动小些,而且这车轮都是橡胶充气的,不仅可以减轻重量,也可以较小震动。这路平了,自然不颠簸!”邹德归也不太懂车,他不是技术型的官员,他只会坐车不会做车,只能捡自己的明白的解释。而且邹德归觉得祥的问题几乎是废话,这马路这么平,连个马粪都没有,自然没颠簸了。
“路?”祥惊骇的看向了脚下。
祥这两天都没出门,一直在屋子里研究新鲜事物,所以他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他们被送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气炸了,当然也没有主意过路面。现在低头一看,他才发现了不同,没有黄土垫道,没有净水泼街,满洲的路面全是用一些非常怪的东西筑造而成,平整如镜又坚硬如铁。
“你们城里的路都是这样?”祥不敢想象,修这样的路要话多少钱。
“除了个别偏远的乡村都这样吧!大将军钦定满洲所有公路全部依照此例,乡村的道路也是收拾的没这么干净,路面狭窄了一些吧!”一直生活在这个环境里,已经完成习惯了现在生活的邹德归,觉得祥可能脑子被果兴阿给气坏了,不停的在问一些怪的问题。
“修这路的工程太浩大了吧!”祥一边感慨一边回到了车,钦和亲的音较接近,震惊的祥没听出邹德归对果兴阿用了一些僭越的词汇。
一路祥不再说话,他拉起了车窗的白色绣花窗帘,直勾勾的看着窗外。长春的核心地带已经开始寸土寸金,二层的小楼实在是太奢侈了,有了电灯与换气扇之后,五层以的大型建筑纷纷拔地而起,这里将会是大商场,大酒楼、洗浴心、银行等等。祥还看不太懂这些林林总总的名目,但是他知道一件事,曾经在他心雄伟无的太和殿,在这里不过是小家伙,京城伟岸的城门楼子,好像没有几座近二十层的大楼高。他们这个级别的马车,有警察在前面封路,让他们可以畅通无阻,但是在警戒线的外面,祥看到了人山人海,还有无数的马车,那些马车甚至他现在的座驾更加华贵。
马车走了很久,街市还是那么繁华,祥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怪的念头,五年前还只是一个边陲小城的长春,现在似乎北京还大。在祥正在计算长春有多大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不过并没有随侍人员来开门,弄得祥一头雾水。
“还远先生怎么了?到了吗?”车之后,祥终于有和邹德归说了一句话。
“啊?不会吧!”邹德归一个人傻坐着,如果不是太过失仪,邹德归特想打两个哈气。
“哦!过轻轨班车,这个得我们让它了!等一会车过去了,我们继续走!”邹德归借撩开窗帘的机会,偷偷摸摸的打了个哈气。
“火车吗?何以又称轻轨班车?”祥也看了下,看到了铁路和缓缓开来的火车,不过不解邹德归为什么不直接说火车。
“呃!怎么说呢!长春城里每天都有很多人出行,他们有的一时没乘车出门,有的家里还买不起车,但是他们得去班、经商,步行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所以大将军准许城里办一些公共交通,如有价格较高的出租马车,以及相对便宜一点的公共大马车,和北京城里拉活的骡子车差不多!”北满州的主要城市已经有了出租车和公交车,虽然是马力的但也是较先进的概念,邹德归很吃力的给祥解释着。
“哦,那这火车?”北京也有拉活的骡子车,所以公共交通的概念,人家祥很懂。
“但是靠马车运力有些不足,所以大将军又在城里修了几条铁路,火车车厢多,拉的人多,价格也便宜,让更多的人出行方便了。因为这些火车跑的慢,车身轻,用的轨道也窄,所以叫做轻轨,又因为是按班次运行的,所以叫班车!”邹德归感觉自己再说绕口令,实在是太麻烦了。
祥之后再也没说话,化工厂、钢厂、等等地方都让他瞪大了眼睛,但总归是一句话也没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