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兴阿一言不发的站着,脸非常的难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奕欣却只能无语对苍天了,同治真的是没谁了,大清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混世魔王。两宫太后已经撤帘子回了后宫,根本没有人能管的了同治,奕欣只能自己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同治的计谋其实不错,空手套白狼骗取北满州的舰队,建立大清的海上力量,以西北虚耗北满州的财力,并拟补大清财政上的缺口,再以西南和越南、缅甸分散北满州的兵力,并引导北满州和英、法发生冲突。如果这些计划都实现了,果兴阿这个大清的头号藩镇,肯定会被削弱到一个极点。但是这种计谋必须巧妙的引诱,而且需要在恰当的时机循序渐进,同治这么直眉瞪眼的说出来,果兴阿就真是傻子也反应过来了。同治的计谋别说实现了,果兴阿会不会当场翻脸都难说。
“皇上玩笑了!军舰一事,送一两艘运输舰艇还好说,全送可是真心做不到!西北救灾的物资,我回去之后也可以动员募捐一些,可全部要我北满州来出,也实在是做不到。至于出兵西南和越南、缅甸,更是不可能了,我北满州疆域扩张的速度过快,如今急需部队镇守各地,并没有余力出兵他地!”果兴阿死机了许久,见根本没有人出来救场,只能自己开口回绝了同治的全部要求。
果兴阿本就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同治小娃娃想敲他的竹杠门也没有。果兴阿也是爱国的人,同治若是好说好商量,国家真有需要,果兴阿咬咬牙也未必不会认。可是同治摆明了拿果兴阿当冤大头,果兴阿当然死也不能干。果兴阿不爽的,不是这个事,而是同治这个拿他当王蛋的态度。
这下就轮到同治哑口无言了,在他的认知体系里,皇帝的话是不能反驳的。即便他提出的要求果兴阿无法接受,果兴阿也不会当场拒绝他,让他这个皇帝下不来台。而且从一系列的接触来看,果兴阿也的确没有让皇帝下不来台的前科,即便是上次宴会上,同治硬栽给果兴阿三万两银子,果兴阿也咬牙认下了。可是这次果兴阿拒绝了,虽然也用了一些借口,但是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拒绝了同治的一切要求。
“果兴阿舅舅,这些事,虽然是朕拜托你的,可也是朕的旨意!”同治的小脸已经沉下来了,任性的他,刚刚受到了很深的伤害。同治本想压服果兴阿,占北满州几个大便宜,在全体朝臣面前露个脸,没想到却被人家啪啪的打脸,他已经快恼羞成怒了。
“恕难从命!”果兴阿的态度也恶劣了,再没有了之前的和善,原本给皇帝面子弯下了几分的腰,这下也彻底直了起来。
奕欣看了一眼文祥和宝鋆,大家都是一样的无奈,这下是彻底褶子了。果兴阿本来很愉快的一次关内访问,却在这最后一步上出了烦,眼看两个脾气都不太好的家伙,马上就要怼起来了。奕欣虽然半点主意也没想出来,但他必须得出面了,再让两个人顶下去,可指不定会出什么变故。同治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果兴阿则是吃软不吃硬,所以奕欣先劝起了果兴阿。
“云闲,切莫介怀啊!皇上还难免义气用事,云闲见谅吧!”奕欣非常逾矩的走出了班列,对着果兴阿连连拱手。
“这叫什么事啊!”果兴阿也相信奕欣和两宫太后绝对不会干这么低级的事情,所以虽然对奕欣颇为埋怨,但也没再说什么,一甩袖子,便向隆宗门的方向走去。大臣们可不能像游客一样穿过三大殿从出宫,大家常走的都是隆宗门,当年载垣和端华就在这被抓的。
“恭亲王,你眼里还有朝廷的规矩吗?”同治小皇帝暴怒了起来,不过他发怒的对象不是果兴阿,而是擅自出班的恭亲王奕欣。朝会上大家是只能对皇上讲话的,即便交头接耳也不能移动身形,奕欣出班之后直奔果兴阿,看都没看同治一眼,的确是犯了大不敬之罪。愤怒的小皇帝,没再称呼叔叔,而是直接叫了“恭亲王”,这便是君与臣的对话了。
“奴才失仪,请皇上处罚!”果兴阿并没有较真,奕欣的心当时便放下了,面对同治的指责,的确有违礼仪的奕欣,急忙跪倒谢罪。
“舅舅,您要去哪里?”奕欣都跪下了,同治的气稍微平复了一些,可是他马上便看见了已经快走出人群的果兴阿,同治当即又暴跳了起来。
“皇上有所疑问,请与恭亲王和两宫太后商议!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果兴阿很想一走了之,不过想想实在是太打同治的脸了,所以还是停下了脚步,侧身对同治拱了拱手。
“你”果兴阿觉得他是给了同治的面子,但是同治却觉得脸被人扇的很疼。
“果兴阿,你敢抗旨!”同治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对着遥远的果兴阿吼了起来。
同治的一声怒吼,换来的只是群臣们和果兴阿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十年余年前果兴阿可是带兵打到了北京城下,差点夺走了同治皇帝的天下,虽然最后远走关外,但人家封关自守,也俨然一副海外天子的派头。这位老大和大清的关系,完全是依托于他个人的感情。同治居然指望这位大爷,听命于他的什么圣旨,也真是天真的可以。果兴阿若是肯听命于皇帝的圣旨,这个世界上便不会有一个叫做北满州的地方了。
“皇上您强人所难,我真的是没办法!”果兴阿比同治大着岁,而且因为性格使然,果兴阿的涵养也好一点,所以他终究还是没有一走了之,还是停下又解释了一句。
同治咬着牙不说话了,不过一张小脸铁青的吓人。奕欣依旧跪在地上,心里已经苦的想吃了斤黄莲一样。朝廷每年给果兴阿安家费的日子已经结束了,现在是北满州在反补朝廷,洋务运动的需要的技术和设备,都是北满州无偿提供的。如今北满州帮朝廷处理着大量的饥民,每年也采购着大量的物资,简直就是大清的头号金主,西北更是有博日图的几万大军在帮着平叛,眼下实在不是得罪果兴阿的时候。
“果兴阿你这个藩镇当得太久了,何不兴兵入关,直接取了这天下!”同治狠狠的盯着果兴阿,猛然回身指向了自己的龙椅。
“唉!”果兴阿长叹一声,开始往回走,径直走到了乾清门的台阶下。如果不是他神态萧索,又一脸的无奈,侍卫们几乎怀疑他要刺王杀驾了。
“皇上!我没想过要推翻谁,也没想过要当皇帝,更没想过要分裂这个国家!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山海关内外几乎变成了两个国家,我也是无奈啊!”果兴阿是侧身站着,不仅是在对同治说,同时也看着奕欣。
“我是中国人,我从没想过改变这个身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好!我很想当一个富家翁,无忧无虑的每天玩乐,政治、权利什么的,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从道光朝开始,国家便已经危机四伏了,再不做点什么,不仅大清朝要灭亡,整个中华民族也将陷入一个非常悲惨的境地。我不想我们的国家受洋人欺负,也不想我们的子民被人家歧视,所以我不得不奋起,去为国家和民族博一丝机会。”果兴阿言词恳请,这也的确是他的心中所想。
“我当年也想过入职军机,在朝廷里有一份作为,可惜做不到啊!唉!咱们这个朝廷啊!庙小妖风盛,池浅王多,想做点事情实在是太难了。日本那个小地方,都能锐意革新,学习西方的科学技术,咱们这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干不过洋人。恭亲王便是最好的例子,搞个洋务就那么难吗?皇上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十年前的恭亲王还是个风华正茂的人呀!如今却是个小老头了。我一直在关外看着,洋务办的成效还一般,这朝局党争到是精彩非常!我摆不平这纷扰的朝局,也没有恭亲王的耐性,所以我不玩了,我自己单干!”果兴阿的这席话让奕欣感慨良多,却让众多大臣如鲠在喉,果兴阿说他妈谁是王呢!
“只要我一天不死,北满州永远是大清,是中国的一部分!我要救的是整个中国,不是我北满州的一亩三分地,所以朝廷无论是军事、经济、技术等方面有什么需求,都可以直接和我说,只要我帮的上,我一定全力支持!不过皇上,我也不是傻子,挖个坑埋了我的事,您就不要想了!北满州的体制不同于朝廷,很事情不是我一言而决的,都要经过国会及内阁的分析和评估。即便您能一时蒙了我,国会和内阁还是会发现问题的,他们不同意,我也做不了他们的主。”果兴阿这话可就是挑明了,一点脸面也不留了,奕欣很尴尬,同治的脸就更精彩了。
“云闲公,若是真有如此心思,何把北满州直接并纳入朝廷。北满州如今富强已极,你的心愿也算达成了。北满州与朝廷长期分立,难免渐生隔阂,不如尽早归一。一则可让云闲公举国富强的心愿达成,二来朝廷使用北满州的资源也方便些!”许久没人说话,不甘寂寞的奕譞又跳了出来,一席话说的同治两眼烁烁放光。
“我真是唉!七爷,您和您身边那些人,干成过一件正经事吗?当朝的众位,又有几个懂得四书五经之外的东西?我守着北满州,就是给国家留一个余地,这最后的家底,不能让你们再给祸害了!”果兴阿长叹一声,有些无力的怼了奕譞两句,而且眼睛的余光一直盯着同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