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顾川用了四十分钟。

南初下来车，远远的就看见宋熠华站在医院门口，穿着一件素色连衣裙，长长的头发不规则的披散在后面，看着有些憔悴的样子，待她走近，宋熠华的目光落在了顾川身上：

“南南，这位是？”

“妈，这位是顾老师。”南初挽上宋熠华的胳膊，摸到妈妈的手指冰凉，她的心漏掉一拍，再去看妈妈的脸，几周没见，好像老了许多。

“顾老师啊，麻烦你送南南过来，没耽误你时间吧？”

顾川喊了声阿姨，又道：伯父怎么样了？”

宋熠华说：“先进去吧。”

“你爸爸说今早出去晨练，一直磨磨蹭蹭的没下楼，我进书房去叫他，才发现他晕倒了。”宋熠华边走边说，“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

强忍住眼泪，南初艰难的发出声音：“医生怎么说？”

“胃癌晚期，还剩下半年的时间。”

南初一懵，脑子里像跑过千军万马一样，炸裂般的疼。她跟着宋熠华来到监护室外面，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到病床上的父亲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彼时，品牌发布会结束后，宋远洲在媒体的闪光灯涌上来之前先一步离开。付蕊很快从后台迎上来，跟着他的脚步，挽着他的胳膊走在旁边。

“一会吃法餐吧。”付蕊提议说：“我知道在北门那里有一家很出名的法国菜餐厅。”

宋远洲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烦。

“有机会再说。”他说：“先送你回去。”

“你还有其他事吗？”付蕊迟疑着问。

宋远洲淡淡抬了眼，眼神示意她不该问的别问。

“不方便的话就算了，”付蕊强忍着笑笑：“你别忙太晚。”

两人坐在后座，宋远洲一上车就闭起眼，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的样子似乎又昭示着他没睡，只有有些疲乏不愿意睁开眼。

送付蕊回去之后，让老张开车到Y大。

车停在她宿舍楼下，看着她漆黑的窗户，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舞了两下，一串熟悉的号码拨出，通了一秒被那边按掉。宋远洲手指微微攥了攥，眸色又沉了又沉，

默默道：“老张，走吧。”

沉重静谧的氛围突然被打破，他电话铃声便响起来

————

他们走廊上的座椅上，宋熠华默默的坐着不说话，南初静静的陪着她。

“妈妈，”她轻声呼唤。

“南南，你知道妈妈最怕什么嘛，妈妈连死都不怕，最怕的是失去你爸爸，只要一想到往后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我的心都空了。”

小时候她觉得南教授是神，充满崇拜。长大后，南教授还是那么年轻，笑起来眼角有皱纹，

总是坐在椅子上看书，给她讲文学。她会躲去他的书房，翻阅他读过的书。

他总是给她讲：“女孩子还是要多读书，腹有诗书气自华。”

他又说：“女孩子会一门乐器总是好的。”

南初并不是多聪明的女孩子，胜在勤奋好学。记得寒暑假她也不和同学们出去玩，老是关着门在家练琴。南教授手把手的教学，她在乐器方面，比学习更加有天赋和兴趣。

一遍又一遍，一定要最完美。

不知道顾川什么时候站在身边，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是恰到好处的温暖，像山涧的清泉。

“你这样站着无济于事。”顾川说。

南初定定的看着病房里那个中年人，一步也不想离开。

顾川看着她，轻声说：“你妈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你陪着去休息，这边我看着就行。”

听罢，南初看了顾川一眼。

宋熠华坐在椅子上，恹恹的，盯着对面的墙壁，神色有些倦怠，想来怕是早上惊吓过度，又强撑着不舒服的缘故。

她抬眼看顾川。

顾川轻道：“去吧。”

南初扶着宋熠华去了病房休息，宋熠华很快就睡着了。南初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从病床出来。

顾川还等在监护室门口。

她走近，轻声说：“顾老师，谢谢。”

顾川说：“这些日子就好好陪着家人，别折腾了，学校那边我给你请假。”

南初慢慢“嗯”了一声。

“阿姨睡着了？”

南初点头。

顾川皱眉：“你妈妈的右脚好像有些不舒服，要不要约个医生看看？”

南初摇头，说：“是风湿犯了，天气变化的时候会疼。”

顾川“嗯”了一声。

南初道;“顾老师，这边我和我妈就够了，您有事就去忙吧。”

顾川垂眸，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下午有个很重要的饭局，实在难以推脱，想了想便道：

“也好，有时给我打电话。”

等他离开，南初就坐在监护室门口。

这是她人生里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时刻，痛苦和恐惧席卷而来，像是要随时会淹没她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

南初看着脚下，慢慢湿了眼眶。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迷糊中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将脸埋了进去。

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宋远洲。她从他怀里拉开距离，眼睛里满是惊恐，惶惑，不安，盯着他半响，语气却淡漠声音嘶哑的低低冒了一句：

“怎么是你？”

“怎么，看到是我很失望，”他又把她拉入怀里，声线低沉带着几分危险：“看你这眼神，好像你不是很期待是我啊南南，那你想看到谁？”

南初：“开什么玩笑。”

宋远洲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姑父醒了，放心吧。”

南初心里一跳，坐起来就要掀开被子下床，又被宋远洲拉回来坐好，说：“这会又睡着了，再说现在还不能随便见人，怕感染。”

“我妈呢？”

宋远洲看了她一眼说：“被你的顾老师送回家煲汤去了。”

身体一震，听到他莫名其妙的说这么一句话，宋远洲拍着她的后背，眸色越来越沉。

南初看看时间，距离他走不过几个小时。

宋远洲紧紧的把她箍在怀里，说：“真没想到你和他发展的挺快啊，姑姑左一声小顾右一声小顾，连我听着都替你脸红。”

南初低下头，片刻沉默。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出了事情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他不是我，南南，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解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