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他才平息了自己的愤怒，看着摔倒在地上的夏耀华，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他微微弯腰，靠近夏耀华的耳边，“就凭你，是斗不过我的，她在死之前，最不放心的还是她的女儿，你在她的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

那之后，夏耀华就再没见过他。

很多媒体不死心，等在他会出现的各种场所要采访他，可是他就像消失了一样，谁也找不到他。

过了不久，听说他很快就去了国外。

“我找过很多方法再去查这件事，可以根本查一点线索，就连你妈妈的那些朋友们，把他翻来覆去的查，都根本查不出来，哪怕他跟我说了那些话，可是没有证据，什么都是假的，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甚至谁都不相信他跟你妈妈的被害有关系。”

……

夏橙靠在车子的后座，看着车窗外的霓光闪烁，夏耀华的话一直在她的脑子里回荡。

原来真的是他，原来他早就承认过是他。

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难道就是因为嫉妒吗？

可是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

那天晚上在酒店，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跟他有关系的话，为什么酒店的监控录像看不到他呢？

他用什么办法逃脱的？

如果说当初是因为妈妈得罪了绑架的那伙人才导致杀身之祸的话，那这个人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他难道是那伙人的执行者？

夏橙感觉脑子快炸了，她叹息了一声，轻轻闭上了眼睛。

“不管你藏在哪里，我都要把你找出来。”

半晌，她轻轻呢喃了一声。

“小橙，爸爸知道，阻止不了你，我无能，懦弱，没保护好你妈妈，甚至在你妈妈走了后，没给她做一点事，我不配当一个丈夫，也不配当爸爸，可是你一定要记得，对你妈妈来说，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在做什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当初你非要出国去找他，我知道拦不住你，天天担心，还好最后你回来了……”

“我那时候急的要命，还专门出国去找你，可是就是找不到……其实那时候我就该知道的，不管做什么，我都阻止不了你，要是我没有阻止你就好了，我跟你一起查，说不定你今天也不会这么怨恨我。”

“我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我甚至都不配提起你妈妈，诗翎，对不起，对不起……”

夏耀华喝醉了，最后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因为喝了太多酒，他的脸通红，一直对着夏橙含糊地絮叨着。

从小到大，他们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说话。

以往每次，他们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吵起来，最后以夏橙的冷嘲热讽告终。

有多久，他们没好好说一次话了。

最后，扶着他出包厢的时候，夏橙无意中看到他鬓角的几根白发，才恍惚觉得时间过去了好久。

……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夏橙刚出电梯，就看到自己的公寓门开着，灯光从里面照出来。

她愣了一下，看了一下楼层，嗯，没下错。又转头看了一下对门，裴昱城的公寓，房门正开着，不过里面灯是关的。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不认得自己的家门了吗？”

裴昱城在灯光中走出来，他长身玉立，一手插在兜里，面上一派闲适。

这倒是很少在他身上出现。

“你怎么会在这里？”夏橙愣愣问。

裴昱城一般就算等她，也会在自己的公寓等她回来。

似乎是看出她想什么，裴昱城表情无奈，“小星怕会像上次一样，你会很晚回来，为了一定要在这里睡，所以他一定要在这里等你回来。”

夏橙失笑，随即想起了什么，“他还没睡吗？”

“睡了。”裴昱城闻到夏橙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头，“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很准。”

虽然一直想等夏橙回来，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一到时间身体会自动睡过去。

夏橙点点头，跟着裴昱城走进了公寓。

裴昱城看了她一会，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端着一杯温水出来。

“喝点水吧，头痛不痛？”

“谢谢。”夏橙摇了摇头，接过水，然后瘫坐在沙发上，仰头喝了一口。

刚才还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很多。

“你怎么还没睡啊？”

她没说自己会几点回来，如果是半夜回来的话，他不会也在这里等吧？

夏橙有些呆呆的想着。

似乎看透了她想什么，裴昱城笑了一下，在沙发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我打算在这里再待半个小时的，你不回来，我也走了。”

夏橙突然笑了起来，“真的啊？”

看着她的笑容，裴昱城表情也轻松了很多，“当然是真的。”

两人相视一笑，这段时间的隔阂仿佛消失了一下。

夏橙把头靠在沙发上，慢慢说了起来，把她爸爸说的那些话都说了出来。

与其说是在说，不如说是在倾诉吧。

“你说，我还要怎么查下去呢？现在是不是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凶手了？我之前的查探是不是就像一个傻瓜啊，他就是没有证据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吧，我就算找再久又有什么用呢？最后也还是没有证据。”

夏橙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怎么的，她心里满是失落。

二十年了，她放在心里二十年，等她有能力之后，更是用尽一切力量来查，那又怎么样呢？

当年都查不出来，时隔二十年，就算有什么疏漏的地方，那个人肯定也早就解决了吧。

她脸上满是失落和困惑，隐藏在心里的猜测突然被证实了，可是却找不到一点证据，任谁都会受到打击。

裴昱城没想到她今天晚上出去，会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心里一时间也有些接受不了。

一心想找的仇人就在眼前，还挂着面具接近自己，可是却不能把他怎么样，甚至永远都不能把他怎么样，这种无力和挫败感，放谁身上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念了二十年的夏橙。

“哎，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如果是我的妈妈的话，她早就查出来了才对，可是我呢，二十年了，那个人还光明正大的利用我妈妈的关系靠近我，我明敏知道他是凶手，却什么都做不了，反而做了一堆无用功。”

“我真的不配做她的女儿。”

夏橙把头放在额头上，心里说不出的疲惫。

裴昱城眉头蹙着，他走过去，想安慰她，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安慰起。

也许是喝了酒，她今天的情绪特别低落，认识这么久，他还没见过她这副样子。

半晌，他坐在夏橙旁边，轻轻拉住她另一只手，柔声道：“你没有不配，在我心里，你是最勇敢的人。”

“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才五岁，可是对着那些绑架犯，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当时就想啊，这女孩怎么胆子这么大呢，其他人都吓得发抖了，她到底是无知还是无畏啊？！”

夏橙被他逗笑了，“当然是无畏了，不过是几个绑匪，我当时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先撑不住笑了起来。

裴昱城看她笑了，心里松了口气，“是啊，你是没放在眼里，可是苦了我，我一直提心吊胆，生怕那些人一生气，把我们给打一顿。”

他平时极为严肃清冷的人，此时说这些话，摆明是为了哄她开心。

夏橙心里一暖，神情放松了很多，她把放在额头上的手拿下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靠在了他肩膀上。

“那个时候我真羡慕你，羡慕你有一个可以那么信任的妈妈，因为你知道你妈妈会来救你，所以你才什么都不怕。”

裴昱城声音低沉，平时冷硬的面孔有些脆弱，“我当时就在想，你妈妈一定很勇敢，所以才教出了勇敢的你，一定也很爱笑，因为你爱笑，所以小橙，你没有不配做你妈妈的女儿，我想在你妈妈心里，你就是她的骄傲。”

夏橙把头靠在他的肩窝里，哑声道：“谢谢你。”

她实在太需要这种肯定了。

今天夏耀华的一番话，让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好像是一个笑话一样，易立衡也许还在一边看着，嘲弄地说：“你查到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那天在晚宴上，也许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是抱着怎么样的目的接近她了。

可笑她还自以为隐瞒的很好。

“不要否定自己，至少我们还是有很多进展的。”裴昱城知道她在想什么，柔声安慰着，“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他是一个了，还有那些绑匪，我相信，只要盯住了易立衡，后面的人迟早会露面的。”

“还要那个药物，那些人废了那么多劲才研究出来的，我相信一定不会只用一次两次的，只要顺着这个方向查，一定还会有收获的。”

夏橙点点头，情绪还是不高。

他们已经很久没这么亲近了，裴昱城忍不住摸了摸她的柔软的头发，大概是因为今天喝了酒。

如果是平时的话，她肯定已经不着声色的退开了。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查出来呢，我真恨不得那个人现在就遭到惩罚。”夏橙低低说着。

一整个晚上，她混沌的脑子里，不是诗翎的脸，就是那个男人的脸，她甚至恨不得亲手……

裴昱城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正要安慰她，低头一看，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呢喃道：“不管那些人躲在那里，不管有没有证据，我都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什么时候你才能看见我呢？”

最后一句，消散在空旷的客厅里。

……

第二天，夏橙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小星正站在旁床边，担忧地看着自己。

“怎么啦？”因为刚睡醒，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今天醒这么早啊？”

她平时要早早到拍摄现场，一般都是整理好了小星才醒的，然后她把小星送到裴昱城那边。

小星看着她，“不早了，快九点了。”

夏橙一惊，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昨天的一幕幕在脑子里闪过，她这才想起来。

她昨天喝了酒，最后靠在裴昱城肩膀上睡着了。

“啊！怎么办？我要吃到了？我没跟林叔说啊啊啊……”她赶紧下床，准备换衣服。

小星连忙拉住她的手，“你别担心，爸爸给你也请假了，说你下午再过去。”

“真的？”

小星认真点点头。

夏橙这才放松下来，坐在床上，吓死了。

真是喝酒误事啊！

“那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到上学的时间了吗？”

“爸爸也给我请假了。”

夏橙摸了摸下巴，“为什么不去上学？你是不是总是请假？”

她还真有些怀疑，小星一直不想上学，裴昱城对孩子又完全是放养的态度，她这段日子拍戏，早出晚归的，还真怕小星根本就没去上学或者三天两头的请假。

“没有，只有今天。”小星表情无奈，他是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上学，学那些小儿科的东西。

只是在浪费他的时间而已。

只不过夏橙非要，他也只好去了。

“爸爸说，他已经准备好早餐了，让我们准备好就过去。”

“哦哦。”夏橙愣了愣，看来裴昱城今天也没上班。

等他们走到裴昱城那边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到的时候，裴昱城正在看书，看到他们过来，他随手把书合起来，放在后面的书架上。

经过这段时间，书架上的书明显多了起来。

“起来了，头还痛吗？”

夏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起昨天自己在他肩膀上睡着了，脸红了红，“没事，不疼了，我昨天喝的很少的，本来以为没事的。”

裴昱城点了点头，笑了一下，看出她的窘迫，“我跟林导已经说了，你下午两点之前过去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你啊。”

“别客气。”

裴昱城说完就去了厨房，把早餐拿出来，几人刚吃完早餐，黎阳就来了。

“我说你们就不能等等我嘛，我还能吃呢。”黎阳看着桌子上的狼藉，不满地嚷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