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受伤的消息没有刻意隐瞒,毕竟养伤还需要时间,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正常工作,所以粉丝们都知道他受伤的事情,不过具体原因随口带过了。
因为具体原因不清楚,所以很多人也都比较好奇,杜泽生就是其中一个。
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许肆正在看电视,少儿频道,喻温给他找的。
动画片有点无聊,但不费脑,许肆看得还挺专注。
手机亮起来,许肆瞥了眼来电显示,动作慢悠悠地把电视调成了静音。
“说事。”
杜泽生要出口的嘘寒问暖就哽在了喉咙里,他没好气道,“有个屁事,我就是看你死没死。”
许肆一声不吭,要挂电话。
杜泽生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样,顶完嘴之后立刻改口,换了语气。
“别挂电话啊!我这不是担心你的伤嘛,特意打电话关心一下。”
许肆摸了颗糖,把糖纸整齐地叠在一起。
“不需要。”
杜泽生哼了声,不跟他一般见识。
“话说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啊?从楼摔下来了?”
“不小心摔了下。”
杜泽生幸灾乐祸:“那你还挺倒霉。”
他乐呵呵的:“约个时间喝酒不,让我欣赏一下你受伤的英姿?”
听说打了石膏,他还挺想看看许肆打石膏的样子呢。
许肆直接挂了电话。
杜泽生“啧”了声,把手机撂下。
“臭脾气。”
他往厨房走,语气黏糊。
“菀菀,你别管许肆了,他有人照顾。”
菀菀正琢磨着做个骨头汤送过去,听他这么说,顺口道,“谁照顾?龚喜还跟着季姝呢。”
杜泽生笑眯眯:“他的助理啊。”
许肆不把这些事情往外说,所以杜泽生是不知道什么的,但好在他有个八卦的妹妹,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点。
菀菀见他一副嘚瑟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赶紧说。”
杜泽生也不卖关子了,把自己知道的、猜测的,都说了点。
许肆这人就不是个好伺候的,交朋友也特别挑,所以一开始知道他换助理的时候,杜泽生就觉得不对劲儿,这助理还是个女孩,就更不对劲儿了。
加杜絮说的那些,杜泽生就隐隐有个猜测。
他觉得,许肆这祖宗要开窍了,情窍。
刚开始还不确定,但许肆去孤儿院谁也没带,就带了这个助理,他就是再瞎,也能看出不对劲儿了。
菀菀听完之后半晌没反应过来,有点怅然若失的滋味。
她其实不算女友粉,粉许肆的人也都不可能只有一个属性,什么妈粉、女友粉转换得都很自然,交了男朋友之后,菀菀当妈粉的时候就多了起来。
所以她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有一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许肆十四岁出道,两年的团体生活,两年的沉寂,之后再出现在大众视野时就是以一个歌手的身份了,只不过他最初的粉丝都还在,因为那张脸仍然把他当爱豆的人也不少。
现在他二十二岁,终于遇到了钟意的人。
菀菀笑了下:“挺好的。”
杜泽生点头:“是挺好的……”
他尾音未落,抬头看到女友红通通的眼睛,连忙凑过来哄。
“你哭什么?”
菀菀擦擦眼泪:“说不清楚。”
就是心里挺复杂的,什么滋味都有。
相比其他粉丝,她算最幸运的一个,和杜泽生交往之后有了很多跟许肆见面的机会,相处几年之后竟也算半个朋友。
越了解,越靠近,她就越觉得许肆孤单。
他无父无母,进圈的时候又那么小,因为性格的关系没几个朋友,身边只有一个龚喜陪着,偶尔菀菀也会想,许肆会不会觉得身边太冷清。
少年太有棱角,让人无法想象他真正温和下来的模样。
但如今,他也要有人陪了。
杜泽生心疼得不行,这时候也醋不起来了,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比咱们想的幸运得多。”
这个年纪,遇到合适的人很难得。
菀菀抱住他,带着鼻音。
“我想见见她。”
想见见那个将会陪在她们家少年身边的女孩。
杜泽生摸着她的头发:“估计不太行,许肆开窍开得还不够彻底。”
菀菀有点懵:“什么意思?”
杜泽生笑起来:“没事,有我呢,我会让他开窍的。”
多年朋友,可能也就这时候有点用了。
杜泽生在暗暗盘算的时候,许肆已经看完了一集动画片,他胳膊还吊着,姿势别别扭扭的。
龚喜走得太匆忙,他忘记让人帮他给后腰点药了,这会儿又开始疼,感觉已经肿了。
再拖下去,可能情况会有点不妙。
许肆歪了下脑袋,有点心烦。
他还想着能自愈呢,但现在看来不太可能,不恶化都算好的了。
喻温从房间里出来,见他坐立不安的模样,担心地问了句。
“胳膊很疼吗?”
许肆盯着她看了会儿,舔舔嘴唇。
“喻温,”
喻温走近了些:“嗯?”
许肆有点心虚:“我告诉你个事情,你别生气。”
几分钟之后,许肆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喻温在他后背一声不吭地给后腰涂药。
知道许肆后腰还有伤之后,喻温就一直安静着,一句话都没说,但她越安静,许肆越觉得煎熬,好歹说几句,骂他也行。
许肆心慌,偏着头喊她。
“喻温?”
喻温轻轻“嗯”了声。
许肆抿唇,眸光半垂着落在地板。
“你生气了吗?”
后腰的伤处已经肿了,青紫一片,看着很吓人,如果当时能立刻得到处理,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昨天甚至一点都不顾忌的洗了澡。
许肆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喻温的回答。
“有一点。”
其实不是一点,是非常,喻温非常生气,非常自责,也非常……心疼。
衣被撩了起来,露出少年一截白皙劲瘦的腰,脊骨轮廓隐约可见,再往是漂亮的蝴蝶骨,许肆顾不得害羞,皱着眉头犯愁。
“那你怎么才能不生气?”
喻温吸吸鼻子:“怎么都不能。”
她语气重了点,仍旧软得不带威慑力,落在许肆这里却让心颤了颤。
“有伤不告诉我,你是打算让它自愈吗?”
许肆弓着腰,后腰处火辣辣的疼。
他支着下巴,颇有些无奈。
“我怕你哭啊。”
在此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眼泪会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喻温垂着眼,声音小小的。
“我现在也会哭的。”
许肆肉眼可见地僵住,后背弓起清晰的脊骨线条,他似乎是有些后悔,叹息似的。
“那还是说早了。”
他以为喻温现在情绪平稳些了,才敢把这事告诉她的。
喻温皱眉,戳了戳他后腰方的地方。
“你再说一遍?”
她手指凉,软乎乎的,一点力道都没有,但许肆条件反射似的往弹了下腰,觉得那处被碰过的地方被毒虫蜇到了似的,毒素混到血液里,蔓延至四肢百骸,全身都麻了。
他一时没能立刻回话,耳朵尖儿红了起来。
喻温没注意到这些,帮他把衣重新拉好,轻轻叹气。
“我不哭,你还有其他地方有伤吗?不能再瞒我了。”
许肆没听到似的,一声不吭。
喻温戳戳他胳膊:“许肆?”
许肆这才猛地回神,直起腰的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处,又继续弓下腰,嘶嘶地抽气。
喻温快要被他吓死了。
“你别乱动!”
许肆怪委屈的,但他现在浑身别扭,有点不敢跟喻温说话。
僵了会儿,他抬手捞过来一只抱枕,把脑袋埋了进去。
喻温以为他是伤处疼,便没再干扰他,去厨房倒了杯牛奶。
杯子落在桌面,响声清脆,喻温把牛奶放下,准备出门。
“我去超市买点东西,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许肆这次没说要跟她一起出门了,他从抱枕里抬起半张脸,语气很闷。
“不用。”
他看着喻温换鞋,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句。
“早点回来。”
喻温点头:“好。”
这个时间超市人不多,喻温一个人也不会不自在,她买了点日用品,又往购物车里塞了点零食。
许肆说是不喜欢,实际家里专门有个很大的零食柜,可见这些东西是没少吃。
买的东西不是很多,但两手都占满了,喻温回到许肆公寓,在门口停住,想先空出一只手来开门。
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放下,房门就被打开了。
许肆穿了外套,帽子口罩也戴得整齐,看样子是准备出门。
喻温眨了眨眼:“你要去哪儿?”
许肆愣了下,接过她一只手里的袋子,然后退了回去。
“不去哪儿。”
他在房间里缓了会儿,没想明白那些奇怪的感觉是因为什么,倒是开始担心起喻温,所以想去找她。
出门的时候没想太多,现在琢磨起来,又觉得也不是单纯地担心喻温,他似乎是有点习惯跟喻温在一起了,一个人的时候会很不适应。
喻温把帽子摘下来,语气轻松。
“我给你买了草莓。”
他大概很喜欢草莓,早见季姝吃的时候很不高兴。
外面正热着,出去的这一会儿,喻温已经出了汗,脸颊有点泛红。
但她情绪很好,一举一动都很有精神。
这其实有点反常,因为每一次出门对她来说都很耗费力气,就算不觉得难受,精神的疲惫感也不会少。
只是这次,在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这种情况发生了变化。
“我还买了零食,你这里的零食柜很大,应该填不满。”
喻温边说边往客厅走,带着超市logo的袋子放在地。
许肆把袋子打开,摸出一包小饼干,小饼干是奶味的,被做成各种各样的动物模样,很受小朋友喜欢。
也很受许肆喜欢。
他递给喻温,在喻温眼前晃了晃,示意她给打开,然后挑了个形状咬在齿间,看着喻温忙来忙去。
“你歇一下吧。”
喻温把零食袋子放在沙发边,顺手塞给许肆一瓶刚开封的酸奶。
“嗯,我去洗个澡。”
身出了汗不舒服,她还得换件衣服。
再出来的时候,喻温已经换了身柔软的家居服,因为开着空调,穿了长袖长裤,她走到客厅,打算把零食都放到专门的零食柜里。
然而许肆已经蹲在柜子边了。
柜子是抽屉式的,做了四层,每一层都很宽敞,如果让喻温来分,她大概率会分门别类,饼干放在一起,薯片放在一起。
但许肆显然不是这样。
他半蹲着,吊着一只胳膊也不影响动作,慢吞吞地拿起一包零食看几眼,然后放到第一层抽屉,另一包看几眼,放到第四层抽屉。
喻温凑过去,在他身边蹲下,好奇地看了眼。
“你是怎么分的?”
她刚洗完澡,头发只吹了半干,身带着好闻的洗发水香气,湿漉漉的,柔软微凉,像某些熟透的水果,安静地散发着甜味。
许肆想,他之前闻到的味道原来是洗发水。
四层抽屉已经都放了零食,一层里的种类都不一样,看不出是按什么标准划分的。
许肆慢了半拍才想起来要回答她的问题,边往抽屉里填零食,边开口。
“按照我每天要吃的零食数量,”
他拍了拍第一层抽屉:“这是我明天的零食,”
又拍了拍第二层抽屉。
“这是后天的。”
“……”
合着他打算四天就吃掉这些零食。
喻温很惆怅:“你不能吃这么多。”
这一天的零食都比一天的饭量了。
许肆很茫然:“为什么不能?”
他是真的很疑惑,疑惑到连往抽屉里填零食的动作都停了,等着喻温告诉他原因。
喻温把脚边剩下的零食放进抽屉里,耐心地跟他讲道理。
“如果你一天吃这么多零食,那你就不会好好吃饭了。”
他还是个伤员,怎么能一直吃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
许肆缓慢地眨巴了下眼:“可我以前就是这么吃的。”
喻温惊讶:“龚喜不管你吗?”
就算不担心他长胖,吃这么多零食也不健康啊。
许肆不假思索:“他不敢。”
“……”
说的也是。
喻温叹气:“他不管不代表你就可以这么做,吃这么多零食,你还有肚子吃我做的饭吗?”
她适时地补一句:“那我就没有在这里照顾你的必要了,你吃零食就可以。”
许肆想反驳的话堵在喉咙里,默默后退一步,选择了妥协。
喻温弯唇笑了下,从茶几拿过来一个竹编小筐,往里面放了两包零食。
“每天最多三包,我会监督你的。”
许肆沉默地抱住了自己的零食小筐。
这筐子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他某一天随手买回来的。
啧,当时应该挑个大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