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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喜有两个微博小号,一个用来追季姝,一个用来在许肆的粉丝群里潜水。

这几天许肆的粉丝群特别热闹,一部分人对于他谈恋爱的事情接受无能,选择退群,还有转黑的,几个粉丝大号忙着控评,稳定军心,这段风波持续了很长时间。

接近年关,粉丝群里总算清净下来,龚喜上下翻了翻,没看到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又把桌上的资料拿起来看了看。

自从上次私生进宅的事情过后,许肆就没有住在那个小公寓了,一直在工作室窝着,龚喜查这事查了很久,也就查出一点苗头,实质的证据还很难找。

他看了两眼手机,去敲工作室的门。

敲了几下,开了一条门缝,许肆懒洋洋地倚着墙,原本微卷的半长发在拍完一个饮料的广告后就剪短了,现在是浅金色的短发。

短发到底是好打理些,他在工作室熬了大半夜,现在看起来也不显得多颓废,就是眼下一道青黑很明显。

龚喜小声嘀咕:“你这是朝着国宝的方向发展啊。”

他把点开的手机界面举给他看:“机票定好了,那边有朋友在,你到时候开他的车回来就行。”

许肆微颔首:“谢了。”

龚喜忍不住说:“你要不这次就把人带回来吧,这都小半年了。”

许肆垂着眼皮,模样看上去有点恹恹。

“我听她的。”

她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谁也不能逼她。

龚喜瞅他几眼,夸他:“你真高尚。”

说实在的,他没想到许肆能忍这么久,他是那种变成猫变成狗,想尽办法都要留在喻温身边的人,耍起小心思来,效果未必不好。

然而许肆什么都不做,乖得不像话。

还是喻温教得好啊。

除夕夜那天,龚喜开车送季姝回老家,她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瘦了一大圈,他看着心疼,把通告往后推了推,让她能在家里多待几天。

道路上车流不息,堵车堵得厉害,每辆车里都坐着个急着回家的人。

喻温把院子扫了一遍,她的房间在中间,左右两间房的同事都回家过年了,家家团圆的日子,她却连家都没能回。

她眯了眯眼,安静地想,其实也没家能回了。

“吱嘎——”

老旧的大门被推开,冒出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

吉祥眨巴眨巴眼睛,乖乖叫人。

“喻老师,”他笑起来颊边有浅浅的酒窝:“老师去我们家吃饭吧,我妈做了好多菜。”

喻温回房间拿了点糖塞给他:“你爸爸回家了吗?”

吉祥把糖果收起来,拍拍自己的小棉袄。

“回了,昨天就回了,还给我买了新衣裳。”

喻温摸摸他脑袋,眼里含了点笑。

“嗯,新衣服很好看,”

吉祥在喻温这里赖了会儿,走的时候依依不舍。

“老师你别出门啊,我晚上还来找你玩。”

喻温点头,应了一句好。

小家伙儿一走,房间里就空荡荡的,她在这里住了几个月,房间里却并没能添多少东西,一只行李箱安安静静地靠着墙角。

她站了会儿,把卧室里散落的书都收起来,又开始叠衣服。

过完年,马上就是一个新学期,喻温在这里待了几个月,在今天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才模糊感觉到自己真的离开了太久。

吉祥说要来找喻温,天一黑就坐不住了,他妈妈嫌弃地瞥他一眼,“凳子上有刺扎你啊?”他撅着嘴:“妈,我想去找喻老师玩。”

院子里几个妇女在聊些家长里短,吉祥看到妈妈敷衍的应承,立刻就往外跑,留下他妈妈嘟嘟囔囔。

“这个喻老师怎么过年也不回家,学校里其他老师早就跑没影了。”

这几天没下雪,但温度一直很低,吉祥叫了几个小伙伴一起过来,要听喻温讲故事。

他们欢快蹦跶了一整天,这时候倒是安静下来了,听着故事摇头晃脑,时不时地揪一下女孩子的麻花辫。

漆黑的夜里,骤然一明,有绚烂的光从窗外划过,吉祥猛地站了起来,倒腾着小短腿往外跑,站在院子里大呼小叫。

“老师老师,有人放烟花!”

黑漆漆的天如一幅空白画卷,被璀璨的烟花挂满,一束又一束,开得热烈漂亮。

吉祥激动地又蹦又跳,他们这里过年也很少有人家放烟花,大概是因为孩子不多,好多人过年也不回家,大家都习惯放鞭炮,只有小孩子们偶尔会买点呲花玩。

他牵着喻温的手,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往前跑,想去看看是哪家在放烟花,跑了一段路后,却只在一个久无人住的老屋前看到了堆在地上的烟花,旁边还有一些呲花摔炮,都是小卖铺里最受孩子欢迎的东西。

喻温突然就想起和许肆一起度过的那个七夕,他说的,如今也做了。

吉祥跑去旁边望了望,踟蹰地过来求助喻温。

“老师,这是谁放在这里的呀,是不要了吗?”

布置这些的人很用心,地上还放着几个崭新的打火机,喻温弯了弯唇,开了一盒仙女棒,温黄的光映亮了柔软的眉眼。

她说:“是新年礼物。”

许肆没在外面留宿,开了大半夜的车赶回来,大概是因为睡眠不足,太阳穴疼得厉害,他裹了羽绒服下车,没立刻回公寓,在外面吹了会儿冷风,想起自己很久没回来,估摸着洗漱用品都该换了,又把帽子口罩戴上去便利店。

除夕夜,路上几乎没有人,除了不关门的便利店,周边只有路灯投下一团浅浅光晕。

再一次越过某个路灯的时候,许肆眉头一皱,往身后看了眼。

离他几步远的位置,正慢慢走着个人,看身形应该是女人,手里还拎着袋子,夜色太浓,其余的都不看清楚。

许肆本能地觉得不对,但细想起来又没什么,他都能在这个时候出来买东西,别人未必就不能。

他把手指揣进兜里,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加快步子往前走。

商业街的店铺都关了,便利店门面很小,在浓浓的夜色里亮着一小片的光。

路灯下影子拉长,微微的晃,渐渐的,有另一道影子靠近过来,同时响起的还有窸窸窣窣的塑料摩擦声。

许肆目光一凝,想也不想地转身后退。

朝他扑过来的女人扑了个空,险些摔在地上,羽绒服的帽子掉下来,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眼睛很细很长,直勾勾地盯着许肆。

她嘴里呢喃着,把手伸进一直拎着的塑料袋里。

“你怎么能喜欢别人呢,怎么能跟别人结婚呢,你骗我,你骗我!”

黑夜里,刀尖冷光一闪,女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撞过来。

——

吉祥和其他孩子很晚才回去,把地上留下的烟花放了个干净,走的时候还人手一盒摔炮,高兴地合不拢嘴。

喻温把最后一个孩子送到家门口,看着他进了家门才转身回去。

支教老师住的院子是村里大队安排的,一共就几间,支教老师来来走走,都住在这里。

喻温把桌上的课本和讲课笔记都整理了一下,想了想,给学校的老校长打了个电话。

老校长一辈子无儿无女,这会儿正在亲戚家过年,接了喻温的电话后,第二天就赶回来了。

喻温有些抱歉:“让您没过成安稳年。”

老校长摆摆手:“说到底不是我自己家,我今天也就该回来了,和你没关系。”

他看着喻温收拾好的箱子,擦了擦老花镜。

“不待了?”

喻温轻轻“嗯”一声。

“该走了。”

老校长笑了笑:“也是,你这一来都来了小半年了,是该回家了。”

他瞅了两眼,也没找到自己可以帮忙的地方,就把从亲戚家带来的酥糖分了点给喻温,言语温和。

“回去也好,好好过个年,车票订了没有?”

喻温弯了弯唇:“还没,”

她说:“我想跟孩子们告个别。”

这里位置太偏,村里也没多少孩子,教书的老师大多都是来支教的,待一段时间就走,这些孩子们好多时候连适应的机会都没有。

老校长点点头:“也好。”

他看着渐渐明亮的天,笑了笑。

“国家政策好了,过两年这水泥路就能修起来,到时候孩子能上正轨的小学,不用挤在咱这个破地方。”

冬天寒气重,老校长看着喻温,咳嗽了一阵。

“我听说,有好人心给学校捐款了,是你不?”

喻温不是从学校毕业过来的,她报名的时候信息填的很全,老校长最初很关注她,也打听过一些事情,村里的风言风语更是听了不少,知道她是城里人,家境殷实。

他们村里是穷,穷的明明白白,连点宣传都没有,老校长稍微一问,就能猜到谁捐的这笔钱。

喻温没说话,只是笑,她来这里的几个月吃喝都上不了质量,但却比以前健康了些,瘦削的脸颊上多了点肉,笑起来特别好看。

老校长便也笑了。

这样的姑娘哪能在这种山旮旯里待着呢。

村子小,一有点消息就传的特别快,喻温两天里见了很多学生,送了他们一些书和笔。

吉祥家离她住的地方最近,几乎是天天来,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哭鼻子。

喻温摸摸他脑袋:“难过?”

吉祥擦擦眼泪:“老师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他才上三年级,生命里却多了很多不告而别和永远不见的人,已经懂得了离别的意义。

喻温给他掌心塞了颗糖:“不会见不到,”

她认真地保证:“我还会回来见你们的。”

小胖墩哭得稀里哗啦,很狼狈,也很可爱,喻温蹲下来,给他擦掉下巴上沾着的泪珠。

“你们是唯一叫我老师的人,是我唯一的学生,我们还会见面的。”

吉祥吸吸鼻子:“真的吗?”

喻温弯弯唇:“老师没有骗过你们。”

吉祥这才瘪瘪嘴巴,不哭了,只勾勾喻温的小指头。

送走这些孩子们,喻温才订了车票,把行李箱重新收拾了一遍。

隔壁住着的沈韵早上回来了,好像是跟家里闹了矛盾,来的时候还气哼哼的。

村里洗漱不方便,喻温烧了点热水,准备简单地擦洗一下,地上有水,现在已经结了冰。

她拎着水桶慢慢走过冰面时,裹着棉袄的沈韵从房间里出来,拿着喻温的手机。

“你来电话了!”

她话音刚落,响了半天的手机安静下来,随即进了条短信。

沈韵没什么隐私意识,下意识扫了眼。

“一个叫龚喜的人发的,说许肆住院了。”

她嘀咕着:“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呢。”

下一刻,沈韵骤然惊叫起来,“你怎么摔了啊!”

喻温扶着额头站起来,地面上都是薄冰,现在又覆了层水,她袖口都湿了,刺骨的凉。

掌心一片黏腻,她疼得皱眉,却朝沈韵伸出手。

“给我手机。”

沈韵被她这一摔吓得要死,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小心地把人掺起来。

“要什么手机,你头在流血知不知道!”

她连忙给村里认识的人打了电话,一起把喻温送去了卫生院处理伤口。

喻温路上就拿到了手机,她给许肆和龚喜都打了电话,没接通,她只能上网去搜索,热搜榜上许肆的名字已经挂了好几天,现在挂在最下面,仍然有热度在。

【许肆被私生刺伤住院】

很小的一行字,落在喻温眼里却十分刺目,她闭了闭眼,额头上的伤口疼得厉害,她脸色煞白。

正是年关,卫生院里只有个老大夫坐着,皱着眉看她伤口,见她还拿着手机不停翻看,冷着脸训斥了两句。

“摔成这样,不怕脸上留疤啊,还玩手机。”

喻温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听着,只是脸色越来越白,老大夫也就不说了。

伤口简单处理完,喻温回去拿上自己的箱子,这就要回去。

沈韵也知道应该是出事了,给她装了瓶热水暖手,嘱咐了两句。

“别太着急,注意点你的伤口,别再蹭着了。”

喻温低低地“嗯”了声。

她不太清楚许肆的情况,网上的消息五花八门的,翻了翻还是放弃的,想闭眼休息会儿,伤口却不停地用疼痛刷着存在感。

车票到底没用上,喻温转了几辆车,买了最近的航班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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