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士就是力量诚不欺我,苏漓真心没想到,曾经平平无奇的选修课竟给她提供了如此多的谈资。
车内的二人从何为蒸馏萃取聊到了怎样陈化定香,着实是相谈甚欢。
苏漓口中蹦出的诸多词汇就如同鬼神话本一般新奇。
此时此刻永安王对眼前女子的看法也从单纯馋身子变作了肉体和真心全都要。
车马前行,城郊将至。
日头炙烤着土地,车辙与骡马足迹留下诸多印痕。散养的鸡鸭大鹅受生人惊扰,扑腾扑腾翅膀慌张离去,留下斑斑点点的鸡屎鸭粪,此处既是长安却也算不得长安。
眼看周遭逐渐偏僻,侍卫长不禁心生顾虑,殿下难道真要送那女子回家吗?若换做平时,车队理应直接入府。
等到了王府,无论从不从,都有法子让你就范。更何况殿下过去也不是没在车里临幸过美人,何必如今日这般大费周章。
就在侍卫长犹豫要不要劝谏永安王改变行程之时,车轮恰好陷入了一道不深不浅的泥坑,顿时进退两难。
“殿下,此处道路恐怕已不适合车马前行。”侍卫长面露难色道。
苏漓非常清楚这一带的道路状况,故而立马出言拜谢。
“殿下,您能送到这里我已经是万分感激了,路上有很多邻里街坊,我可以跟他们一起回去。”
“此处偏僻,我怎舍得让你涉险。”永安王言罢对侍卫长道:“五川,你亲自带些人马护送苏姑娘回去,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属下遵命!”
在五川的护卫下苏漓很快回到了良人坊,而侍卫们的一番架势则令周围邻里议论纷纷,其中也不乏苏家所租屋舍的房东——朱大婶。
朱大婶是远近闻名的悍妇,对租客十分刻薄,平时总管苏老爹叫乡巴佬,一言不合就要涨租金收宅子,如今她听闻苏漓遇上了贵人,立马一改常态谄媚相迎。
“哎呀,这不是苏家小侄女儿吗,眼睛怎么了?哟,伤得不轻呐,我家里有上好的药膏,待会儿给你拿些来。”
“呃……谢谢朱大婶,药膏就不必了。”
“那怎么行,我这就给你拿,咱一起去你家,我今儿买了两只走地鸡,吃不了那么多,你带回去给你爹娘补补身子。”
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有了它连悍妇都能变得质朴纯良,苏漓笑而不语。
很快众侍卫就在朱大婶的热情指引下瞧见了位于良人坊西北角的一处院落。
那院子四四方方算不上宽敞,里头本租住着五户人家,可最近也不晓得是中了哪门子邪,租户陆续退租搬离了出去,最后便只剩苏漓一家仍旧住在里头。
“官爷们,奴家先行一步去给我那苏老哥哥报个信,好茶水好点心给几位备着。”
朱大婶忙前忙后,俨然一副贴心姑婆的模样。她刚进院子便丢下走地鸡,小跑着奔入了厢房。
“苏老头,赶紧准备茶果点心,你家摊上大事了。”
“朱大娘子?这个月的租钱明明已经提前付过了,我家老头子和闺女还病着呢,求……求你行行好,别再涨租了。”
苏大娘见房东悍妇火急火燎,以为她又要因为涨租的事扯皮,连忙上前劝止。
“谁要来给你涨租了?我可是来报喜的。”
朱大婶将路上看到听到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然而苏老爹却并未因此表露出半分喜色,反倒是嗟叹连连。
“这丫头,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抛头露面,如今可好,只怕将来坏了名声……”
“你们两个榆木脑袋,怪不得穷了一辈子!现在什么世道了?还讲名声,苏漓若真让富贵人家看上了,哪怕去做个侍妾也比现在强千百倍。人生在世图啥?不就图一个富贵荣华么。”
朱大婶恨铁不成钢,自作主张要去迎接。
“官爷,我这老哥哥和老嫂子没见过世面,胆子小。他们说今日多谢贵人的搭救,过几日一定让我们家漓娘亲自去府上拜谢。”
‘我什么时候跟朱大婶成了一家,既然都是一家了,好歹先免个房租呗。’
苏漓心中默默吐槽,但表面却不露声色,反倒向五川作揖道:“天气炎热,几位要不要进屋喝口茶?”
“不必了,我等还需回府复命,姑娘好好养伤。”
侍卫们走得爽快利落,反倒是朱大婶死乞白赖要留下来喝茶。
茶水没喝半口便开始探苏漓的口风“大侄女啊,那贵人是个年轻的还是个老的呀?是什么身份,可有一官半职?”
“年轻的,他的身份我不便说。”
“漓啊,你别怪朱婶说话比较直白,因为你年轻,你没有经验你不懂。因为这里头的水很深,情爱上的东西都是虚的,我怕你把握不住啊孩子。”
朱大婶越说越起劲,也不顾苏漓眼睛尚未好利索,拉起她的手便开始言传身教。
“年轻的不靠谱,别看平日里架势足,其实还得靠家里给银子,他银子一断你的路就走死了。富贵险中求,你应该把胆子放开些,你得以命相搏。”
“什么路走死了,什么鬼以命相搏?朱大婶你能不能整点阳间的词汇。”苏漓听得是一脸懵逼,不晓得这房东悍妇到底打什么歪心思。
“哎呀,傻孩子怎么就听不懂呢。人要平步青云就得有台阶,如果我是你,我会先把那年轻公子胃口吊着。”
“然后弄清楚他的底细,倘若他爹身强体壮那你直接勾搭他爹,努把力生个儿子,将来等他爹一死,你还能分到家产,这不比给年轻公子当侍妾强么。”
原来朱大婶是准备传授所谓小妈经验,苏漓把这些计划过了过脑子,顿时想到一出愚弄皇子感情,成为皇帝后妃,借儿子夺权垂帘听政的戏码。要真这么干,只能说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呃……朱大婶呀,既然你这么能耐不如自己上得了,老树逢春,谁还不发几根新枝呢。赚钱嘛,不寒碜。”
这话里话外阴阳怪气,听得朱大婶脸都绿了。
“苏漓你可别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看看你们家,看看你这病鬼老爹,你就甘心像个臭虫似的窝囊一辈子?”
谁说想要不窝囊就非得走邪门歪道?
苏漓刚想反驳,却听苏老爹一声怒斥。
“姓朱的你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我们家就是穷死也不去干那些昧着良心的事。”
“哟,几个乡巴佬装什么圣人呢,你闺女老早就勾搭上西街的小木匠咯,拿身子拼未来前程不比让个穷木匠白玩强?”
“你走!把鸡也拿走。”苏老爹强撑起身躯指着房东悍妇的鼻子道:“我就是退租,不待在长安,也不会让你教坏我闺女。”
一番争执赶走了朱大婶,苏老爹也因此嗟叹连连。
苏大娘见状赶忙端出中午剩的汤饼,一家三口围坐在破桌前,分了许久终归是把饼块儿都塞进闺女碗里,老夫妻则自顾自喝起了清汤。
苏漓还看不清东西,一双筷子在碗里搅了搅立马要把饼块儿夹给双亲。
“爹娘,你们是不是又在喝汤?我晚上不能吃太多,容易胖。”
“都快饿成皮包骨了,还说自己胖,赶紧吃完,本来就没多少油水。”
眼见苏老夫妇过得如此艰苦,苏漓心中更加肯定了人生目标,什么成亲啊爱情啊都是浮云,搞钱才是王道。
“爹娘,你们知道我今天遇到的是什么人吗?”
此话一出,苏老爹立马拍桌子道:“你别听朱大婶的鬼话,她那是在害你。”
“别急别急,我可不敢听朱大婶的去勾搭人家老爹,他爹是皇帝老儿,真当我不要命啦。”
“皇……皇……”苏大娘闻言大惊,赶忙要傻闺女住嘴。
“别怕,那个永安王对我客气得很,看着也不像坏人。”
任何人听到这番话都会觉得大逆不道,苏家老夫妇也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永安王可是皇子,门不当户不对,要出大事的,赶紧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回乡下去。”
“什么门不当户不对?”
苏漓满头问号,只听老爹叨念道:“当年圣上还是郡王,想给永安王的生母求个侧妃的头衔,谁知太后竟让人以压胜之罪将永安王生母当众打死。”
“永安王生母出身卑微,又抢了其他女人的风头,自然不得好死。咱家只是穷卖饼的,你若进了王府,结局如何可想而知。”
“谁说我要进王府了?我只是想拉永安王入伙做生意。”
苏漓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又对天发了好几个毒誓才令双亲信服。
但即便如此苏老爹仍旧不肯继续留在长安,惹得苏大娘与他争执。
“当初死活要来长安的是你,现在死活不留在长安的也是你,你到底要怎样?”
“你以为我想来长安吗?还不是因为……”
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苏老爹抹了抹眼泪,拿出一块古玉吊坠道:“姑娘啊,你打小就命不好。我们两个老东西已经是风烛残年了,死也不能再推你入火坑。咱惹不起躲得起,这块玉佩你戴在身上,好歹有个念想。”
苏漓接过玉坠,脑中满是困惑,似乎懂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