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长康坊,百乐酒楼。
正是晚饭时刻,各行各业中上层人物结束了一天工作后,呼朋唤友,携侣带伴,纷纷赶来这家酒楼。
百乐酒楼装饰和其他酒楼没有区别,唯有‘冰虾宴’值得称道,须知偌大褚郡,酒楼数十,然而能做冰虾宴的只有这一家。
炎热的天气,吃一顿冰爽可口嫩滑的虾肉,堪称无上的享受。因而一开业,立刻便火爆褚郡。
酒楼四层里的一间包厢内,陆浪拿着菜单看着,身边穿着精致白衣服的小二谦恭地站在一旁。
陈思瑶就坐在他身边,好奇陆浪想点什么,侧过头一看。
陆浪看了半响,翻到最后一页,伸手点了几下: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陈思瑶和小二的脸顿时变了。
“咸菜,白馒头,青菜……”陈思瑶暗自嘀咕:“也太抠了吧。”
小二更是无语,职业化笑容的脸甚至有点僵硬,不过他心性不坏,也没流露鄙夷嘲讽的神色。
不过你好歹点几个肉菜啊,馒头咸菜青菜,就不怕唐突了佳人吗?
陆浪点完,对小二道:“我刚才点的那几道,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二轻叹一声,心中暗暗替旁边美貌的姑娘不值,居然摊上这么个伴侣。
“那好。”陆浪大手一挥,“我刚点的那些统统不要,剩下的全给我上一份。”
“……”
小二怔了一下,还有这种点法?
旋即迅速恢复过来,忙不迭躬身道:“好勒,客官您稍候,小的这就给您上菜。”
说着小步退出了厢房,顺手带上了门。
陆浪美滋滋地转过头,却和陈思瑶愕然的目光对上,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最近突破了,饭量有点大。”
“但是……”陈思瑶很纠结,“这些菜很贵的。”
“不要紧。”陆浪摆摆手,“我算过的,才四五百两而已,消费的起。”
“……”陈思瑶无言以对。
这可是她半个月的薪水啊。
褚郡的五口之家,能用这笔钱生活三年!这种大数目的银两,在陆浪眼中,居然是‘才...而已’?
陆浪没说什么,在地窟整日吃干粮,喝水袋里发馊的水,遭了那么久的罪,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是不犒劳一下自己,他都觉得亏。
况且四五百两对他来讲真不算多,一刀砍一头二流魔兽都能吃两顿。
多吗?
“思瑶,和我讲讲夏侯旭的事吧。”等菜过程中,陆浪道。
他对这个很好奇,那个趾高气扬的纨绔子弟,是怎么在短短时间让陈思瑶对他印象改观的。
“他嚒。”陈思瑶略一沉吟,便将和夏侯旭的认识过程告诉了陆浪,反正这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陆浪听罢顿时恍然,“原来是这样。”然而仔细一想,又本能觉察到不对,怀疑道:“你要抓捕要犯,他正好出现在要犯必经之路,似乎太巧了些。”
“……”陈思瑶顿时陷入沉思,是啊,要犯逃跑的地方那么偏僻,居然还能遇到他。
陆浪不说她还没想到,一说,倒显得夏侯旭目的性太强烈了些。
陆浪不在说话,慢悠悠地喝着酒馆赠送的茶水,他乐的给夏侯旭下点眼药。
须臾,冰虾宴上场,拳头大的冰虾通体雪白,晶莹剔透,端上桌的瞬间,一股凉爽的香气飘满整个包厢。
“一口就是一两银子……”
两人顿时顾不上说话,夹筷吃喝了起来,旁边还有女小二替他们剥虾,贴心无比。
这一顿足足吃了半个时辰。
两人都是武者,胃口大,数十道菜,上百个拳头大的冰虾,齐齐进了他们肚子,估计得有十斤了。
“好,好撑。”
陈思瑶慵懒地瘫在椅子上,胸前凹凸有致,小腹也是鼓鼓的,似如怀孕。
一桌子菜,陆浪只吃了四成,六成进了她肚子,毕竟是开始锻炼五脏六腑的二流高手,根本撑不爆。
“你这么能吃,将来谁把你娶了,一定被吃穷。”陆浪剔着牙,同样懒懒地躺在兽皮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对方打趣。
“呵呵。”
陈思瑶半眯着眼笑了笑,半响偏了一下头,却看陆浪牙缝塞着红色的小肉,顿时没忍住笑起来,指着道:“你门牙里有肉丝。”
陆浪毫不介意,重新拿起牙签准备剔,顺便道:“你想吃啊,我剔下来给你。”
“呕,滚滚滚...”
……
吃罢,两人结伴回家。
这个年代的人睡得早,小巷里只有月光和稀碎的灯火,空旷萧瑟。
两人静静走着。
陆浪琢磨着这个时候药铺有没有关门,铁参他忘了买,却丝毫没有觉察出身边人的异样。
在他半个身位后,陈思瑶静静走着,眼睛悄悄瞄着他。
孤男寡女,走在月光映照的小巷。
这种私密的气氛,倒把她往日藏着的心思勾了出来。
白天的时候倒还好,忙碌和阳光能掩盖这一切,但此时此刻,却再也遮蔽不住。那种强烈的依恋,缓慢而坚定地破土而出。
她想拥抱,想牵手,想在每日疲惫回家时,和一个喜欢的人,在月光如水的小巷里静静走一回。
她太孤单了。
“陆浪。”
她抿了抿嘴,轻声喊了一声。
“嗯?怎么了?”
陆浪从沉思中苏醒,寻思药铺关门了他就敲开,晚上不能浪费。但一抬头,却看到一双隐含着莫名情愫的眸子正注视着他,令他心中微微一荡。
“前面就是我家。”
陈思瑶咬了咬牙,“你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陆浪寻思自己还要去药铺,哪有空喝水?而且秦卒大比武快开始了,一分一秒都应该用在练功上,浪费在喝水上实在不该,再者他又不口渴。
一念及此,他果断道:“好啊,正好我有点渴。”
陈思瑶低了低头,快步走到他面前,掏出钥匙将宅院门上的铜锁扭开。
呼,门缓缓开启。这一瞬间陆浪忽然微微眯了下眼睛,因为他恍惚之中透过门缝联想到一帧旖旎的画面。
“请。”陈思瑶小声道,天知道她此刻需要多大勇气。
陆浪看了她一眼,迈步走了进去。
穿过小院,两人进入房间,陆浪在陈思瑶引领下坐在客厅桌前,而后烛光缓缓映亮房间,陆浪看到客厅旁边的墙壁被凿了开来,能看到陈思瑶的书房。
堆积如山的案卷,蜡烛台层层叠叠积累的烛泪,边边角角的家具上一层薄薄的灰尘。
陆浪忽然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