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从不骗人,说负责是真负责。
颇有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架势,既然茯苓已经休了夫,他们又阴差阳错在一起了,若他再反复推卸责任,说‘那夜只是喝醉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岂不是跟负心汉没有区别?
更别说,被她欺负的时候,真的,很快乐。
陆凌虽是不通人情,却并非毫无人情味,他接受能力和学习能力一样强,又是年轻力壮的少年郎,尽管偶尔活像个从棺材跳出来的小古板,可一旦打定什么主意,更有着晏秋现今没有的朝气蓬勃。
自打一人一妖宣布在一起后,陆凌没有过问她是何时在此地建造的新洞府,而是首先、立刻把他们洞府之间的石壁打通了,方便他们以后共筑爱巢。
甚至还偷偷摸摸买了几本话本,抱着一种初学者的心态,学着该怎么讨娘子欢心。
……娘子。
这两个字陆凌暗地里在口中咀嚼了好多次,但一到茯苓面前,一句“坏妖精”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她是真的坏,各种意义的坏。
茯苓把享乐主义四个字诠释到骨子里。
陆凌打通两座洞府的期间,她就慵懒地倚在玉石床,漫不经心打眼瞧着,过一会儿招手让陆凌给她剥葡萄,吃完葡萄吃手手。
小道士不通人情自有一番好处,那就是放在别人身耻度爆表的事,他也一脸认真的接受了。
坏妖精媚眼如丝,同他耳鬓厮磨,葡萄汁流了一手,陆凌不知不觉仿佛滚在了一片灿然日光中,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人间煎饼。
先被正面煎,正面煎完反面煎,以至于那双圆滚滚的眼眸像是猫咪一样眯起来。
过了会儿,听茯苓说渴了,他立刻起来拿诛邪剑给她削梨吃。
诛尽天下妖邪的诛邪剑都委屈到接连发出剑鸣!
若诛邪有灵,一定是在呐喊:老子堂堂荡平妖邪的神兵利器,怎么沦为讨好妖物的削梨工具?
主人,你好狠的心哇呜呜呜!
茯苓察觉到了,便毫不客气地吹起枕边妖风,“这剑好像有些不大乐意,是因为我是妖物吗?主人的娘子是妖物,它不开心了?”
“不是。”
陆凌非常果断的否定了,把削好的梨递给她,认真地说:“它不敢不乐意!不然我就不要它了,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神兵常有,我不要它了它就是一堆废铜烂铁。”
跟坏妖精搅在一起,老实的小道士也变得蔫坏蔫坏。
旺财本来稍微有些怜惜晏秋无形中戴一顶又大又绿的帽帽,现在却觉得,诛邪剑更可怜,而它爸爸永远是爸爸!
过了些时日,淮南一带暑气更旺。
茯苓在洞府里穿得尤为轻薄,陆凌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张寒玉床摆在爱巢里,拍了拍,“坏妖精,躺在面就不热了。”
“哪来的?”
茯苓眼皮一撩,一副审问的架势。
一人一妖相处多时,她早就探清了这小道士的底。
陆凌自小无父无母,全靠师门养大,而那道门也没甚银钱,吃穿用度基本都靠自己斩妖除魔,但这小道士一贯不喜欢收人银钱。
所以——
他是个一穷二白的穷道士。
寒玉床价格昂贵,远不在小道士的承担范围内。
而这两天陆凌经常下山且晚归,回来还带着一身隐晦的脂粉味,别是除尝风月,行差踏错,觉得出卖年轻的肉/体也不失为一种赚钱手段?
更别说,就在茯苓问他的途中,当真有一行人敲锣打鼓了山。
四个身材魁梧的轿夫抬着一顶鹅黄色的软轿,轿顶四周坠下一串串银铃,随着行动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抵达洞府,软轿停下。
一个头插满珠钗的女子从轿中踏出,把手放在唇畔,女子开始呼唤:“陆道长——陆道长你在吗——?”
多教人误会的一幕。
多像是相好的从山下找来!
陆凌没来得及解释,就见香风一掠,茯苓先一步离开洞府。
人族女子眼神一晃。
下一刻,便看见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庞,她眼里顿时闪过惊艳。
窄袖轻罗,吴带当风,好生漂亮的姑娘。
于是没等茯苓说话,那女子立马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热情地问:“是云夫人吗?”
“是。”茯苓眨了下眼。
其实她出来,主要是因为察觉到如今原主剧情已经进行到中后期,若是不出意外,这女子的出现,是会推动剧情的。
陆凌恰好从后面跟出来,悄悄对她咬耳朵:“我这几天给淮南一个富商家除了只妖,以往那些人给我钱我都不要,但是这次……”
他要了好多好多钱,就为了给这只坏妖精买那张寒玉床。
这富商家的姑娘,曾经被妖邪侵体,以致缠绵病榻多时,这回除了妖邪,她特地亲自门道谢,以示诚意。
又邀请他们过十日,去吃婚礼筵席。
女子早前便议了亲事,如今病好了,也算双喜临门。
陆凌一脸认真,“我定会携夫人到场。”
女子小小声说:“陆道长为在我家除妖之时,每日晚归,我爹爹怕天黑路滑出了差错,每每想留他住下,但他每每拒绝,说家中还有夫人等候。我和爹爹议论,陆道长的夫人定是极漂亮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茯苓笑了笑,很满意。
看来小道士很乖,比她预料中沦陷的更快,就不知道当遇到重大抉择时,他会如何选择?
不得不说,她十分期待。
*
这家富商在淮南一带名声极盛。
同一时刻,烫金请帖也被送到了淮南王府。
卧房内,晏秋盘腿坐在白玉床榻,鸦羽似的睫毛覆一层冷霜,唇瓣浅淡如雪,他一身气息至阴至寒,竟然与曾经至刚至阳的道气背道而驰!
是了,他的夫人一身鼎盛妖力,是由他一手灵泉灵药亲自灌养出来的,他实力不及夫人,为了捉捕负心薄幸的女人,自然只能中途修了邪道——
晏秋长睫一掀。
瞳仁幽深,冷艳且血腥。
我的夫人,多日不见,你可想念流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