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黄nn放下手机,莹莹乖巧的躺在他怀里,他和往日看她睡着了的时候一样,轻轻抚摸了下她的脸蛋,在额头吻了一口。
“同志。”
黄nn抬起头来,好似没事一般,依旧是那温和的性子,“刚才谢谢你了。”
“您客气了,身为军人,在这种时候没有能力保护民众,是我们的无能和耻辱。节哀顺变。”排长斟酌了一下,继续道“不知道您是否了解,这种病很危险。患者离世后,还会再回来,您的女儿,现在很危险,尤其是对您来说,请把她交给我们吧,请将她交给我们处理。”
黄nn看着他,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刚刚才帮助过他的排长,“怎么处理呢?”他顿了下“枪毙吗?”
“只要他们不威胁人民群众的安全就不会,统一先控制,我们还不知道这种疾病能否治愈。”排长说道。
因为职务便利,医院里发生的一些事情他比其他人都更早知道,自然也知道部分患者是如何处理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这些话,自然只是说给面前这个刚刚丧女的父亲听的。
“麻烦您把她交给我们,转变是很快的。”排长有些急了,他见过最快的患者死亡后只用了十几秒时间,他们已经耽误了很久。
他不想看到女孩儿复活后的画面,靠拢了父女二人。
黄nn伸手阻止他的靠近。
排长不想再拖,“帮忙把他们分开!”
他和回来的另外2个精瘦的兵,三人一起围住了父女二人。
“你们还想强抢?”黄nn问到。
莹莹闭上双眼的时候,他感觉这个世界变得不一样了,但他看看周围,又觉得和之前没有不同,这种奇怪的感觉还有成年男人的矜持暂时压制着他心里的那份歇斯底里,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但这三个兵的行为正在引爆这种情绪。
“我不会把我女儿交给任何人的。”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就离她远一些,她现在不安全!”排长喊道
黄nn没理他,只是把女儿搂得更紧了。
随着一声动手,三个人一齐冲了上来。
黄nn哪里是三个年轻汉子的对手,很快就被分开,排长把莹莹软绵绵的身体拖着,两个年轻士兵则想办法压着黄nn。
如果黄nn只是一心挣脱,那这2个年轻人是很难控制住他的,但他没有,只是死死抓着莹莹的手腕。
排长和莹莹,两个兵和黄晨君就像拔河一样展开了对决。
黄nn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他只是不想离开女儿,好像只要他一放手,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小孩子柔弱的手腕哪里受得了这种折腾,嗑嚓几声脆响,纤细的手臂就像去骨的鸡腿一般被拉长。
黄nn感到自己的心也被揉碎扭成了一团废物。
“莹莹!”
痛彻心扉的一声大喊,不想女儿的身体再受到伤害,他终于撒手,站起来和两个士兵扭打在一起。
“啊!我和你们拼了!”
“排长!她活了!”一个士兵大喊。
黄nn猛回头,看到排长像是触电一般松开了拉住女儿的手。
躺在地上的莹莹动弹了两下,坐了起来,看向离她最近的排长。
女儿没死!
黄nn单膝跪地,双臂展开,冲女儿张开怀抱,男儿泪滚滚而下,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莹莹!爸爸在这里!”
莹莹被这声音吸引,回过头来,一只手臂塔拉在身侧,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音源加速走来。
妈的,都是骗子!莹莹怎么会死!?
黄nn喜极而泣,双臂打开跪着往前挪去,莹莹的身侧,排长飞奔扑向她,希望能够阻止这一切。
排长!危险!会被咬的!一个新兵大吼,他的身旁,战友已经解下背后的枪,单手一甩,拿在手里。
“别开枪!”
“莹莹!”
“大哥!对不住了!”
端枪的士兵摒住呼吸,只有打头有效果,但这个距离他不可能失误。
哒哒哒,枪口跳动的锥形火焰映亮了周围的一切,几乎是枪声响起的同时,小女孩儿仆倒在地。
黄nn惯性的冲到了女儿旁边,用手拉了拉刚才还似乎活蹦乱跳的女儿。
莹莹,和爸爸说话呀,你刚刚不是好好儿的吗?
嘿。这是?这是怎么了?
呜呜呜
他一只手搂着女儿,软软的身子感到她的体温似乎变低了许多,有点凉凉的。
另一只手,拖着女儿的头。
这只手有一些温热的感觉,他抽出来一看,手被血染成了红色。
莹莹脑袋一歪,露出侧面一个被子弹掀开的巨大豁口。
嘎嘎嘎!
笑声先是低不可闻,然后他笑的越来越厉害,声音也越来越大。
门口的应急通道处,先前打电话干扰了黄nn他们的几个女人一直在驻足围观。
她们刚刚看过一个络视频,画面以黄昏和现代化城市为背景,数条黑烟从钢铁丛林中扶摇而上。据说是将感染者s后集中堆积燃烧的结果,她们都不信,可他们现在信了。
“杀人啦!”女人尖叫道
啊!
黄nn终于无法压抑内心的悲怆。
医院大门外,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
蒋秀清已经痴了,任凭余念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呆了一会儿,就试图冲进医院,在几个兵警告她后被余念拉住了,别说战时,擅自冲击暴力机关后果难料,就是能冲进去,又有什么用?
余念只好陪她呆在医院的分流区入口,等着黄nn的电话。
啪啪啪几声枪响后,微弱但尖锐的女声传来。“杀人了!”
分流区的人群一阵骚动,一个中年男人站上栏杆,身体从下方黑压压人群中脱颖而出,几个民警模样的人快速向他靠了过去。
“所有人都听我说!”他拱手做喇叭状。
“医院里在s感染者!不要再送感染者进去了!让他们交出我们的亲人!”
“真的吗?我爸爸还在里面啊!”
“让我们进去!”
“同志们,请安静。”高音喇叭里声音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回音四起“这是谣言,刚才医院内的警卫的确开枪击杀了一名感染者,但目的是出于保护其他人,我们绝不会随意”
“放屁!那么小的女娃儿有什么威胁性?!”一个女人尖声叫道。
“一起冲啊!救出他们!”
“还我亲人!”
早就对这种隔离措施极其不满的人群聚做一团,喊着号子开始冲击医院门口的防线,单薄的围栏瞬间失去效用,被庞杂的rn推倒又举起,如同几片轻飘飘碎木片一般随意丢弃在道路两侧。
刚刚放下手中高音喇叭的排长,看着眼前乌云一般压过来的人群呆立当场,身旁引发此次事故的持枪战士口舌发紧,说出了排长的心声:完了。
“嫂子!听老黄的,回去吧!这进去了怎么找?”余念对蒋秀清道。
短短一两分钟后,就从医院爆发出人的尖叫,枪声,哭喊声,高音喇叭的说话声,还有惨叫声。
门口有人逆着rn窜出,有年纪大点的,气喘吁吁刚跑出几步远,背后一个人影追上,将她压倒在地不断攻击,一时半会儿却也咬不死,无人管她却也无力站起逃跑,只能倒在地上任由感染者撕咬,惨叫连连。
余念把目光挪开,现在已经没有门禁了,进去正是好机会。
但心里有个声音正在问他,“你和他关系真的这般好?值得为他这样送死冒险?”
天人交战之际,他忽然感到手被人抓起,一个冰凉的东西塞了进来。
“小余,你走吧,这是车钥匙,赶紧离开这里!”蒋秀清对他道,神色决然,显然已经。
“嫂子”
“我大概也感染了,不见到我老公是不会走的。”
余念开始只以为她伤心过度,所以全身没力气,定睛一看,发现她脸色发青,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显然已经中招,面对将死之人,一时无语。
她不再理会余念,只是一心想进去,往冲进去的rn方向汇入,余念看着她的身影没入人群与夜色的混沌之中,再也无法分辨。
憋在嘴里那句我陪你去,终于没能说出口。
孤身一人站在纷乱的人群中,余念感到一阵无力和恶心,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也鄙夷自己的贪生怕死。
医院内,葛成伟走路带风,大踏步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中穿过。
这里四处都是血迹,地上,床上,墙上,人的身上
担架和病人躺满了走廊,葛成伟有时不得不从他们身上跨过。
垂死的帅气年轻男孩轻声呼喊着妈妈。
恳求医生救救她的女人。
大喊自己没有病的老太太。
而他的同事们还在进行着毫无意义的抢救。
真是浪费时间,他想到。
“你去哪儿?”他的手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早上给他来医院的李主任,葛成伟忽然想到如果不是这个电话,他现在应该还在家里舒舒服服的休息,不用受这一遭。
他马上意识到这个想法是多么不负责任,“哦,不好意思,发呆去了,李主任,什么事?”
李主任压低声音:“成伟,医院被群众冲破了,我们都接到通知了,马上就撤!”
“好的。我知道了。”
李主任话已带到,拍了拍葛成伟的肩,立刻不回头走了。
葛成伟推开身前的手术室大门,反手带紧。
阿勇,那个最早送来的,数小时前让所有人都无法置信的没有心跳的病人被束腹带紧紧捆在他面前的一张手术床上。
他看起来比先前要迟钝了许多,攻击性似乎不是那么强烈了。
葛成伟拿起一把镊子,往阿勇的大腿上扎了一下。
他毫无反应。
葛成伟随手取了一把手术刀,用手在阿勇的胸膛上摸了摸,然后对准心脏正上方的肋骨缝隙。
锋利无匹的刀刃如同被烧热后切入肥皂一般,轻松至极的没入皮肤,他顺着肋骨走向往下拉,刀片像鲨鱼的鳍破开水面一样,在阿勇的胸口制造出一条细长而极深的斜口。
几乎没有看到血渗出。
葛成伟又拿来一个扩胸器,吭哧吭哧的将肋骨撑开。
慢慢的,聚光灯下,一颗心脏露出了它的一角。
当整个胸腔打开后,无影灯下,胸腔一览无余,一颗安安分分的心脏正停在那里。
刷刷几刀,血管被切开,半凝结状态的粘稠血块从中流淌而出,原来心脏所在的位置顿时空空如也。
从医学角度来说,这是一颗非常健康的心脏,大小适中,ns的脂肪泛着光,均匀的分布在上面,血管很有弹性。
它由4个心室,9根主要血管,还有复杂的心肌和瓣膜结构组成,葛成伟能够想象出当阿勇还活着的时候,这颗心脏是如何强劲而有力的将血液泵送到全身的。
如果不出意外,它还会在那个位置跳动25到30亿次,这是一项极其富有挑战的任务。
时间倒退个几十年,这地方如果出点什么问题,病人和医生能做的事情都不是很多。即使是现在,心脏手术也可以说是对团队协作要求最高的手术。
然而已罢工多时的心脏此时看起来和菜市场猪肉案板上的普通猪心一般安静而平凡,不过是一块肉罢了。
感受着手上沉甸甸的份量,葛成伟抬头看向阿勇,心脏的主人。
胸口开了一个碗大的洞,心脏消失了。而他自己,没有表现出其他任何受到强烈伤害的反应,仿佛这具身体和他丝毫关系都没有一般。
咧开的豁口就像一张血淋淋的怪异大嘴,正嘲笑着人类的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