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气不对。”钱老头仰天说道。
黑子跟着看天,“怎么不对?”
“反正不对,云走的太快了,白天没这么快,而且都是从东南方向过来,我担心会有台风。”
“不会吧?”一干幸存者惊讶道。
钱园长把脸一沉,“怎么不会?6月份本来就是台风高发期,你们又不是没在广东呆过。”
“这里离海岸线有100多公里,应该没事吧?”黑子道。
钱老头想了想,还是道,“不行,不能什么准备都不做,如果真的有,那要荒废好几天。”
农庄还幸存的的人加上黑子江薇略微商讨,把死去的毛睿、镇关西、张志海、陈露等人的遗体都抬到了二号别墅里,这地方被打成了筛子,遍地都是墙皮碎砖,6面漏风不说,也不安全,做个临时停尸房还不错,好歹有个顶盖,万一来台风也不至于风吹雨打。
逃走的匪徒数量不明,但根据留下的尸体还有俘虏计算,最多只有两三个,如果运气好,或许能闯条路出来。
3个俘虏都受了伤,已经被带到2号别墅去了,专门分了一间房,由3个人轮流看守,几小时前他们还是胜利者,耀武扬威,现在生死全在众人一念之间,心理落差不小。
匪徒的尸体几乎都丢弃在2号别墅旁,身上的子弹,步话机,n,香烟甚至鞋子,能用的都扒了个干净,在末世,道德的容身之地越来越少,见怪不怪,慢慢习惯了。
只有唯一一个例外,就是劫持了田濛的那个长头发肮脏匪徒,余念去收尸的时候,他没有让自己变成行尸走肉,吞枪自尽了,身上的零碎都拿出来摆在了身前,地上写了几个字:请将我埋葬。
为什么这样一个有着自我道德底线的人要加入涵哥那样的团队,或者只不过是他选择的一种生存方式,余念等人永远也无法得知了。
不论如何,这世上又多了一具没有过去和未来的尸体。
农家乐里面的房子有好多栋,都需要去检查,加固门窗,关上还开着的门窗。
一些水果干和罐头之流的工具还遗落在河边,也都要收拾,事情琐碎,处理完就花了不少时间。
“s好像没什么作用了,估计是台风影响。”黑子拿着手机,不停的在上面戳来戳去。
“重启日都快1个月了,本来就不准了。”赵瑞说道。
s依赖于全球的一整套卫星系统,地面人员无法操作卫星,在一段时间后,它们会逐渐偏离既定的轨道,s也会受到影响,现在能用还算是幸运的,但它迟早会彻底失效,届时就只能依靠电子地图和人工定位找路了。
晓芸逃走的时候,被一个幸存者看到,原本是计划明早天亮后再出去找,现在台风要来,只能抓紧试试看,好在有现成的追踪器。
江薇和黑子见余念精神还有些恍惚,只让他和农庄的幸存者一起,把所有能开动的车都开了进来,这是匪徒们犯过的错,如果他们把车都开进来,或许不至于被一窝端。
黑子和赵瑞则带着枪,由白牙领着步入夜色中,带走了晓芸穿过的一件衣服。
“我个孙喺边?”
老太太是先前被涵哥一行人抓去做服务员的少年的奶奶,这会儿看到所有人都回来了,唯独不见自己孙子,抓着人就问。
少年是被涵哥等人教唆的,另一名被抓去服侍的十几岁少女讲述了全程,即使如此,少年死前沦陷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实在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没人愿意第一个告诉老太太这个消息,钱老头叹口气,知道还是只有自己能干这活儿,临走前顺便把罗姨拉上了,一个50多,一个60多,两个女人年龄离得近一点儿,或许能稍微劝劝。
没几分钟,垂垂老矣的哭嚎就从不远处的4号别墅传来了,老年人特有的呜咽却引得所有人心情都难过起来。
凌晨1点,两个妇女见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夜太深,不敢去别的地方,从餐厅拖来两套厨具,又在男人们的帮助下,从一辆车的前盖引进来一根线,在屋里吊起一盏灯,准备生火做饭。
平时里,燃料都是木炭,柴火为主,都是从附近的山上砍下来的,灾变前,农家乐就位处偏僻,不通天然气,几个大的液化气罐目前属于不可再生资源,都被n了使用,这会儿也不讲究那么多了。
忙的时候还好,等几口热饭热菜下肚,隔壁老太太的恸哭当作背景音乐,几个女幸存者再也忍不住了,一边扒饭一边抹眼泪。
余念没空理会这些,单独把农国章叫了出来,阳台背风,正适合私聊。
那老小子大概也隐约猜到了什么,一声不吭跟了出来,给余念散根烟,先给余念点了,深吸一口,余念单刀直入:
“你的本名叫什么?”
“艾黎。”
农国章痛快说道,一口闷掉小半截白沙烟,缓缓叙述着“我不是和你们说我从直升机上被带走,路上被袭击了吗?和我一起的还有个物理学家,叫艾什么的当时就死了。”
“恩,我记得。”余念点点头。
“死的那个人,叫农国章,病毒学家,我叫艾黎,量子物理学家。”
“量子物理?”余念心中一动,跟着重复了一遍。
“没错,准确来说,我的研究方向是量子生物学,这门学科,在国内外都是非常冷门的,因为截至目前,我们对量子力学的研究都还远远不够深入,所以几乎都是纯理论。”
余念闭目,耳旁是呼呼风声,终于吐出一口气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些、那些东西,丧尸,不是病毒,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小余你高中应该念的是理科吧?那生物总该学过,死而复生,能量守恒也不需要遵守,晒不烂,打不死。你真的觉得,丧尸这玩意儿能用生物学来解释?”农国章斜眼睨着余念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嘲讽味道。
“是啊,我学过。”余念苦笑道,能考上大学,他的生物还算可以,只是这些年早还回去了。
“你们都习惯性的认为,丧尸就是由病毒而起,完全忽略了它本质上就是不合理的存在。”农国章说道。
其实他指出的这一点,余念在重启日当天的晚上就想过了,但当时和黄晨君没讨论出一个结果,在那个时候,所有人也只是单纯以为不过是一种极端烈性的病毒,根本没料到它们连物理定律都可以不遵守。
等到数日之后丧尸席卷全球,所有人的精神,体力都被生存的压力,精神的紧张一点一滴地榨干,事件的原因也就没人在意了,所有人似乎都在短短几天内接受了这个不得不接受的设定。
余念心里如同有一团火烧了起来,心脏狂跳着加速,张嘴就问:“那你知道”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似乎像是第一次见面的那样,农国章还是没等余念说完就否认了,这句话也将余念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给瞬间浇灭。
“我只知道,这些丧尸肯定要用物理学才能解释,但他们的运作机制,出现原因,我知道的不比现在的你要多。”
“那个组织,似乎也非常缺乏我们这种人,所以重启日那几天也没有对我下死手,我也不会是唯一他们要找的人,这一点我没骗你和张志海还有凌峰。”
忽然听到死去朋友的名字,余念感觉心里堵了一下,只好沉默点头,任由农国章,现在的艾黎,继续发表看法。
“但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他们一定是想要研究什么,我这种人,唯一会做的,能做的也只有搞研究了。”
“为什么他们不提前就直接抓走你,这种规模的计划,不可能是几天完成的。”
“我想他们在那个时候还是潜在水下的,或许他们没有太多自己的武装,也可能只是因为我在中国,他们无法把一支武装力量渗透进来,否则随便派几个人来抓我就行了,不用搞得那么麻烦。”
“你之前不肯告诉我们真名,为什么这次愿意告诉我,李班长死之前是叫的黑子的名字。”
“黑子和你对我来说有区别吗?”艾黎反问道,余念再次无言以对。
艾黎点燃第二根烟,还是解释了原因:
“我一开始是不相信你们的,不管出于哪个角度我都没办法相信,老周是组织的人我根本没料到,不过这也进一步说明了我当时隐瞒你们的方法至少是有效的。”
“他们需要一个活着的我,不会轻易动手,而且看得出来他们是分散的,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成员之间互相知不知道身份,说不定,现在这里还有。”
“就连老周这种朝夕相处的同伴,都可以对同伴下死手,那么这世上能信得过的陌生人就基本没有了。你们几个人身上,只有从你身上我感受到了一种负天下大任于己身的觉悟,这是他们几个都没有的,我不是在批评他们,相反我很羡慕,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能像他们那样。”
“你是在说我是个傻哔?”余念不假思索说道。
“咳咳,哈哈哈,就算是吧。”艾黎大笑道。
目前来看,台风已是既定即将到来的事实。
风起云涌间,艾黎的话语中也带上了一种以前不曾有过的坦然,右手夹着燃烟,侃侃而谈。
虽然稀少的头发被风撩到一边,皮肤也被末世的烈阳晒得黝黑甚至蜕皮,但这是余念第一次从这个秃顶老男人身上感受到科学家这三个字的份量和气质。
也是第一次,余念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人类命运的重担有一小部分压在了自己肩上,
“张志海可以说是因为你死的。”余念缓慢地说道。
从某个角度来说,余念是不应该原谅这个人的,他们到如今的境地,可以说都是这个老男人导致的,但张志海在最后时刻,还是选择了和老周同归于命,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怎样的对话,无人可知,而在一开始与那个还叫做农国章的秃顶病毒学家见面的时候,他也已经告知过三人这一趟旅行的危险性,退出这趟末日之旅的权利依然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知道,这是我的罪。”艾黎痛苦的闭上眼,没有否认,更无法偿还。
余念发现他已经不可能中途退出了。
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几乎把艾黎从小到大的经历都翻来覆去问了个遍,甚至还用上了一点审讯技巧,但就像艾黎自己所说,他知道的不比自己多,除了刚才的哪些信息以外,其他的几乎全靠猜测。
余念又把组织的名字说了,但单一个无字,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艾黎说或许张志海当时神志不清了,没说清楚,但余念却可以肯定,他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就是怕余念听错。
“张志海还留下一个信息,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余念说道,老周的尸体被单独停放在三号别墅的一间房里,等待他们的解剖。
一番长谈,两人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立即丢下烟头去找江薇:两人一个是高中生物水平,根本没学过人体解剖相关知识,而且忘光,一个是冒牌的生物学家,后者光是要瞒过江薇这名正经医学专业出身的研究生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果要系统的解剖,只有江薇能胜任,也只有她才能看懂老周身体的秘密,但现在,江薇正忙得不可开交。
昨天晚上的战斗里,唯一的一名,好几个人受了轻伤,还有两个重伤员,都是枪击产生的贯穿性伤口,江薇本来就只是一个实习医学生,从未处理过这种伤势,更不用提农庄里基本没手术器材,唯一沾点边的就是余念等人带来的一套处理外伤的用具。
但不行也得上,没有其他人选了,农庄营地里唯一的一名医生,就是其中一名重伤员,即使他没受伤,在没有器械的条件下也不可能救活自己,
当医生的对自己的病最清楚,那家伙看了自己肚子上的伤口两眼,趁着还有精神,写起了遗书,不过也没什么好写的。
就在这时候,黑子等人终于回来了,不仅带回了活的晓芸,还带回了他们刚才还在念叨的手术器械以及一名真材实料的外壳手术医生。
带队的那名医生匆匆和钱园长还有几个男人握了握手,看到大小轻重伤患,结合路上黑子等人所说,二话不说就开始做术前准备。
“医生贵姓啊?”
那医生戴上口罩,一双精明锐利的眸子透了出来:“我叫葛成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