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阴沉地黝黑青年再次行走在尸群中,步履轻快如同鬼域中漂浮的幽灵。
目睹太多男男女女的死,袁郉抽搐失血的模样被很快抛之脑后,粮帮老大的失踪必定引发小范围的势力洗牌动荡,但此刻余念更在意的是他临死前说的话。
营地被轰上天,他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袁郉等人掌握了足够数量的重火力。
在闲暇时期的推演中,未来偶遇保存建制的暴力机关几乎是必然,按龚霆的介绍,口径足够大的重炮最多一发就能产生半径数十米的杀伤范围,端掉整个营地不成问题。
假设袁郉早在之前就能使用这样的重火力,直接轰烂粮帮大本营所在街道就行,当地不可能有其他势力能与之对抗。
不论多么强大的火力,能轻易大规模杀伤丧尸,同时也会毁坏一切人类建筑,光复文明这样虚无缥缈的事业,依然只能由人去完成。
无法代入理解袁郉的思路,余念唯一能做的是尽早离开门诊楼,给仍在后山营地等候的伙伴传达信息。
嘎吱
笔直、坚硬的弓弦在手中微微张开,蓄势待发,弓体与弦绷紧的轻微吱呀声没有引动不远处的尸群。
猎手藏身在黑暗的角落中,放慢了呼吸,只是沉默注视着走廊的另一端,等待着猎物自己撞入弓窗笼罩的视野,这样的场合,没有比弓更适合的武器了。
安静地猫一样地垫步,猎物很小心地将自己藏身于两只丧尸身后,借助死人的遮掩一路观察歩进,没有留意十几米外的走廊角落边上翻倒的医用不锈钢推车。
像是预先排练好的一样,猎物浑然不知,几秒钟后进入了射程,一条不存在于现实中的平滑抛物线出现了,掠过3只丧尸的头顶,落点在猎物怪异的脸上:下半部分仿佛被抽掉了一切骨骼与肌肉,空荡荡下垂着,唯一能动的眼睛却还在活动着。
肖天程稳定的双手向下挪动了微小到难以察觉的距离,撒手。
空气被拨动,弓弦的声音比箭要更快,但听到的同时,冷钢打造的破甲箭头已扎穿了坚硬地头骨,穿透皮丧尸下活人的头颅,未彻底消散的意识中,壮硕的猎手从虚暗中现身。
粗糙制造的皮丧尸反面污秽不堪,长发早被盘起,他低头与丧尸同行。
无法使用照明工具,在安全通道内行走是极危险的举措,但只要动作足够轻柔,就能在几乎无光的条件下感受到靠近的丧尸产生的风压,脚下是更需要小心的区域。
丧尸无法仅通过声音分辨声源的制造者是生是死,踢中杂物的噪音也不会引发丧尸的攻击,但在过去两个月时间内慢慢散开的尸群却极有可能被吸引从而堵塞出口。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条能避开他人视线的封闭路线,免除了来自活人的威胁,性价比是很高的。
选择这条路线,除了胆大心细,还需要一些运气和观察力。
前往4楼之前,1楼那个敞开的安全通道入口便被他记下,原本便是作为撤退路线默记在脑海里,如今果然发挥了作用,他看到月光的银辉撒在地上的一具骸骨上,也照亮了他的路。
医院的立体地图在脑海中指引转出安全通道,就有走廊直接通向外面,他想到。
踏入月光,生冷的枪口同时指在后脑勺上。
“你是怎么知道我会走这里的?”斯乐暗叹,双手举起,面朝骸骨问道。
“直觉。”吐出这不讲道理的两个字,黑子举枪逼近到斯乐身旁。
巷战是龚霆过去部队的主要作战训练之一,等待对手送上门不是向来不是他的风格,他更喜欢主动出击。
他们已经排查了3楼的一半面积,经过中药房时,一道闪电划过,龚霆将他拉回,大份霰弹花爆开了门框,木屑纷飞,迷彩裤的皮丧尸头盖骨部分整个飞了出去,剩下点头皮不屈不挠连接着,露出满脸惊怒的真实面孔。
“撒你母!”
干翻背后被惊动的两只丧尸后,两人立即发现被对方火力困住,脱下皮丧尸和福建佬全力交火。
“谁?”
冯敬低喝,几秒后认出来人,丢开手枪放松下来。
“老梁啊,大半夜的端着枪跑什么,来喝酒!”他喊道。
重体力劳动后,身体渴望着盐分,温热的啤酒终归也是酒,好过喝热水,冯敬翻出来几包花生米,就着打来的饭菜喝得有滋有味。
在末世几乎是普遍性的心理疾病,冯敬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做噩梦,还不时凄厉惨叫,幸存者多多少少都有这方面毛病,末世的人都耐操,也没人太当回事,但天天叫唤又确实扰他人清梦,干脆自己在距离营地远一些的地方另设了个小窝。
冯敬需要靠酒精才能睡个好觉,这样的幸存者也很多,如果能在醉梦里死去,那就更完美了。
冯敬是粮帮的预备役,不需要进医院里厮杀,这几日与梁慕林一起做工,关系很是熟络。
老梁是油帮的人,这之前冯敬并不认识他,几天相处下来也只知道这人的老伴和儿女都在灾后不久去世,他自己私下说过老婆孩子的尸首至今还在城里某个小区里和其他尸首混着晃荡,不知道哪天才有办法入土。
冯敬知道这人心里苦,几次入夜后想拉他喝酒却找不到人,第二天一早又总能及时出现,不知去了哪儿。
梁慕林端着枪有些迟疑,他今晚的任务是放哨,阻止有幸存者靠近某个方向,没想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也能碰到一名独饮的幸存者同伴。
“有菜吗?”他笑呵呵道,把枪甩上肩膀走近了。
“有!”冯敬大着舌头含糊道,转身钻进帐篷里翻捡,一把尖刀从背后刺穿了心脏。
妈的,亏得老子还请你喝酒
他最后想到。
黄昏,银马镇。
“就是这儿?”年轻的男声问道,带着点谑笑,显得流里流气的,防晒面巾裹着脸,露出一头黄得耀眼的骚气发色。
“也不怎么样嘛,反正没我们那儿大。”一个年轻的女孩说道,赫然是名少见的白人女性。
“不,这里据说只是一部分。”悦耳的女声说道,放下了望远镜。
“还是联系不上吗?”
“找到几个活的,看样子都是老人和孩子,还有几个看样子是生病了,什么都不肯说。”浑厚的男声说道,声如其人,高大,络腮胡,一身低调的灰黑色穿着,天然的末世幸存者形象。
一行人正站在一套院子旁,最后说话的男人与一名负剑少年合力,从里面拖出个少年,后者满脸阴狠盯着这几名外地人。
“这个大概是领头的,我就问了他几句,就咬了我一下,毛没长齐牙倒是挺利的。”负剑少年有些气愤,一时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年纪并不比对方大多少。
“你叫什么名字?”
江薇蹲下,披肩短发随之散开,男孩没有回答。
“我们在找一群人,领头的人里面有个叫余念的年轻人”
从陌生人嘴里听到救命恩人的名字,少年很机灵地将因此产生的震怖转变成了反问,“不认识,你们是谁?”。
没有太在意少年青涩的演技,江薇嘴角翘起:
“我们是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