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的人们只要一停下,肌肉酸麻了,精神也就懈怠了,再也难以站起来了。现在毛文龙的队伍在创纪录的跑了百里之后,全部瘫倒在了路上,任你如何苦口婆心的劝导,也没有一个人再动一下。再一个,这支队伍说是军队其实还为时太早,只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难民青壮,根本就没有一点纪律性,现在对他们行军法,还的确残忍了点。没办法,毛文龙只得下令,大军休息半个晚上,按照张盘的估算,自己最少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可以安排呢。
经过半个夜晚的休息,在大家啃了冰冷的马肉之后,毛文龙下令自己的军队继续急行军,向预定的目标前进,耽误了半夜,这已经让毛文龙非常痛心和焦急了。现在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丢失的时间抢回来。
但好在这些将士的坚韧却让毛文龙大感宽慰。
吃不饱,穿不暖,虽然让这些将士身体赢弱不堪,但正是这种苦难的磨砺,让他们那耐疲劳的韧性,却大大的出乎了毛文龙的预料之外。尤其是这些打小就在山地里摸爬滚打的汉子,对于上山下岭穿林过涧竟然如履平地,反倒是自己这个身材魁梧,平时没断了吃喝的家伙远远的不如这些人。
“义父,你骑马走一段吧。”毛仲明吭哧吭哧的跑过来,关心的对毛文龙说。
现在毛文龙跑得都要吐了,整个胸膛就像要炸裂开了一样,外面的空气几乎就吸收不进去了。
但是看看同样疲惫的将士,如果自己骑到马上,那对整个新军的将士来说是一种打击,自己必须以身作则,鼓起大家奔跑的勇气。
于是毛文龙拒绝了毛仲明的好意,故意大声的说“将士们都在徒步奔跑,我作为一军主帅,必须以身作则,和将士们一起奔跑到目的地,即便是跑死了,也一定要坚持。”
这样的话,被奔跑着的将士们听到,于是一个士兵高声的兴奋叫嚷:“大帅在跟我们一起跑呢,大帅决定和我们一起跑到目的地,兄弟们,加油哇。”
这个年代,上下等级森严的令人发指,当官的,哪怕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都要在百姓小兵面前人五人六的作威作福。将军们行军骑马,那已经是非常讲究的了,有的将军在行军中是不骑马的,他们是坐着轿子上战场的,如果小兵有任何怨言,七十律五十四斩,那可绝对不是摆设,真杀啊。
但现在,自己的大帅,大明堂堂的游击将军,却要和大家一起跑,即便是跑死在路上也在所不惜,这样的行为怎么不鼓舞士气?
毛文龙的话被一个又一个人向前后传达,军心士气转眼间再次高涨,原先大家感觉到的疲惫,这时候似乎是一扫而光,所有的人再次鼓舞起了力量。无形之中,队伍的前进速度再一次提高了。
毛仲明拗不过义父,没办法,只能替他减轻负担,腰刀拿走了,然后就是盔甲,再然后就剩下一身内衣了。
好在奔跑产生热量,要不在这天寒地冻里,毛仲明的好心,绝对能杀死,不是,是冻死一个大明的游击将军大总兵。
但即便这样,毛文龙依旧敢接负重沉重,原先那轻飘飘的内衣,在这个时候就好像泰山一样,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他也知道,这是自己体能即将耗尽的先兆,即便自己来个月夜裸奔,感觉也据对不会被这个好。
奔跑奔跑再奔跑,爬山涉水,穿林跃涧,总算是在这一天的后半夜,就在毛文龙真的要跑死之前,大军来到了他们想要到达的目的地鹰嘴峰。
那个朝鲜向导指着天地间,在如白昼一样的月光里,一个巨大的让人胆寒的黑影,对着毛文龙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帅,前面就是鹰嘴峰,从镇江通到新义州的必经之路,就在山底下盘旋而过,一面是悬崖峭壁,一面是万丈深渊,只要我们占据了峭壁上面,下面就是千军万马,一块石头就能让它们灰飞烟灭。”
拄着自己的两个膝盖,剧烈的咳嗽了一阵之后,毛文龙扬起头看着那阴森森驻天驻地的山峰,黑压压的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一条巨大的瀑布,在这冬天里,结成里一挂巨大恢宏的冰瀑,在月光里,闪动着惨白的光芒,就好像鹰嘴崖这个森然怪物吃人的大嘴里吐出的舌头。这不由得感慨造物的鬼斧神工。
就要爬那陡峭的山崖进入伏击阵地了,大家先休息一下,要不爬山时候手软腿软的,那是要出人命的。
这时候宋有权派出去观察的几个精干的猎户跑了回来,向毛文龙报告了一个值得让大家欢喜的消息:“从前面路面的状况来看,没有大军通过的迹象,也就是说,我们赶在了镇江的敌人之前了。”
这的确是让人鼓舞的好消息,大家累得跟狗一样跑过来,结果敌人的援军过去了,不但让大家白跑一趟,而最主要的是,自己抽掉了自己军队一千最精锐的青壮,老营那里已经相当空虚,只不过是一个空架子。阿敏的两军会合,绝对不会是游山玩水,互道思念之情,他们会立刻对自己的大营展开进攻。到时候一场屠杀就将不可避免的产生,那自己这些人即便想回去拼命,也绝对赶不上了,想一想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毛文龙的心就不由得一抽。
不过好在这种惨状不会再发生了,因为自己赢得了时间,因为既然阿敏已经发出了调兵令,在援军没到达之前,按照人之常情,他也绝对不会对自己的老营发起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