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精良锁子甲的费英武脸色阴沉,二十个身材矮壮的牛录额真站在小贝勒身前,各人高昂着头,显示出一副桀骜不驯的强军姿态。
“抚顺驸马监督包衣阿哈冲阵,冲乱他们的长枪兵阵,你们率各牛录勇士,杀光这支长枪兵!”
没有过多言语,牛录额真们领命而去,各自去自己牛录组织真夷进攻。
镶蓝旗大阵前,出现十几名凶悍的白甲兵,白甲押着些刚才溃败的生女真,把他们按倒在地,排成一排当众斩首。
在他们前面,一千多名幸存的包衣阿哈,缩着脖子呆呆的望着主子被砍头。
“找铠甲披上,会射箭的,离尼堪五十步时便射箭,其他人二十步外投掷飞斧,铁骨朵,近身砍他们的枪头!这些南兵都是来送死的,杀光他们,主子给你们抬旗!不要想着逃跑,主子们都在后面看着,后退者,死!”
李永芳的几名家丁在包衣阿哈面前大声喊叫,喊了几遍后,家丁也披上铠甲,做好冲阵准备。
包衣阿哈们很快反应过来,没有披甲的包衣开始抢夺地上的死兵铠甲,抢不到铠甲的包衣则去捡地上的盾牌,什么都没抢到的人只好举着顺刀大棒,给自己壮胆。
一脸刀疤的曹忠清将抢来的锁子甲套好,背着一把步弓,将箭插仔细整理一遍,确定里面装的都是重箭后,将一把缺了口的顺刀扛在身上。
“老子要抬旗,当主子!”
身材魁梧的曹忠清望向眼周围包衣,很多人连顺刀都没有,手里就拿着跟木棍,双眼却充满亮光,用怪异的眼神望向对面明军。
曹忠清啐了口浓痰,恶狠狠道:
“这·他妈也能冲阵?”
这位一心渴望抬旗的包衣奴才,当然不会把自己同类放在眼里,他在投降大金之前,曾是抚顺打行,短兵长枪都会使,弓箭也射得。
这位好汉全身上下,除了膝盖,其他地方都很硬,不过一身硬功夫是这包衣奴才抬旗的资本。
冲阵包衣处于明军长枪兵的正前方,沙尖子山冈周围地形狭小,一千多人的阵列摆开便能占据整个正面,除非有人能爬到陡峭如削的峭壁上,否则双方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侧翼会受到进攻。
曹忠清眯缝着眼睛,抚顺投降大金以后,他跟着李永芳主子一路烧杀抢掠,辽兵根本不堪一击,有时候甚至不需要真夷主子动手,城中布置的内应细作便能攻克城池。
虽然前几日在董鄂里遭受明军夜袭,但曹忠清认为,那不过是明将刘綎的精锐家丁,总数也不过几百人而已,已被主子全部杀光。
刚才目睹明军长枪兵击溃生女真主子,曹忠清心中颇有些惶恐,不过他相信只要真夷主子出手,杀光这伙长枪兵当不在话下。
包衣阿哈前面出现一队队身穿银甲的白甲兵,这支镶蓝旗最精锐的武力,现在正举起步弓对山脚的朝鲜铳手抛射。
三百多名强悍的白甲兵很快抛射完几千支轻箭,明军战壕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簇,一些探出头射击的朝鲜铳手被箭射中面门,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见身边有人受伤,刚才气势如虹的朝鲜兵立即胆寒,纷纷躲入战壕中不敢露头。
曹忠清充满艳羡的望着那些从身边走过的白甲兵,目睹他们压制住朝鲜铳手,用不太熟练的满语大声叫道:
“主子英勇!杀光朝鲜棒子!”
一名身材粗壮、手持大斧的白甲兵从前面撤下来,瞟曹忠清一眼,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曹忠清心里咯噔一下,很快又眉花眼笑的给白甲主子让开道路。
待白甲精锐全部撤下,轮到包衣阿哈冲阵,曹忠清和其他弓手一样,从袖中摸出铁扳指,套在拇指上,然后拉动弓弦调整扳指位置。
一千多人的包衣阿哈组成混乱的阵列,小心翼翼朝长枪兵方阵接近,曹忠清心情复杂,他不断调整扳指位置,暗暗下定决心,等会儿一定要多射死几个南兵蛮子。
距离长枪兵不到一百步时,对面锋利的枪头后面,忽然也出现些弓箭手,看铠甲军服像是朝鲜兵。
“朝鲜棒子也敢和大金军对射?”
曹忠清心里疑惑,这时朝鲜弓手已经开始向他们这边发箭,一些没有披甲的包衣被轻箭射中,倒在地上惨叫。
这支射箭的朝鲜兵是副将金应河麾下精锐弓手,两百多人本是从各营抽调上来的精兵,他们刚刚参与夜袭镶蓝旗大营,又有刘招孙重金抚恤,士气自然和山脚那些只会发射鸟铳的铳手不能同日而语。
很快又有包衣被轻箭射中,没有铠甲的情况下,箭支对这些步兵威胁很大。
包衣这边,也有人扬起步弓,对着长枪兵方阵斜向抛射,这些包衣箭术本来就参差不齐,风势又高忽然加大,轻飘飘的轻箭在空中到处乱飞,落在明军阵中的数量并不多。
尽管如此,长枪兵方阵还是有人被击中,远远传出几声惨叫。
就这样对射了几波,包衣显然不是顺风向的朝鲜兵的对手,这时候,山脚下沉默许久的鸟铳再次鸣放,沙尖子大营上空,箭支铅弹往来不绝。
鸟铳手的及时加入,并没有给朝鲜弓手任何武力加成。
随着风势减弱,浓厚的烟雾阻挡弓手射界,影响了弓箭的命中精度。
火铳手噼里啪啦打个不停时,弓手所幸停止射箭,待烟雾散开,再行攻击。
反观对面的包衣阿哈,则利用人数优势,不断抛射轻箭,不断逼近明军阵地。
这种菜鸡互啄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包衣与对面铳手的作战意志都不坚强,相比之下,朝鲜人更弱,当对射出现伤亡后,这些惜命的朝鲜铳手连忙再次缩进战壕,一些胆大的铳手填充完毕,不敢露头,只是胡乱对前面发射一枪。
这样以来,前面进攻的压力就完全抛给了长枪兵后面数量不到两百的同袍弓手身上。
费英武冷冷望着逼近长枪兵战阵的包衣阿哈,这次进攻暴露出朝鲜兵混乱的组织能力,不过没能看清明军真实实力。
长枪兵身后必然还有明军家丁督阵,上次夜袭出现的马兵,给费英武留下深刻印象,开战到现在,这支马兵还没有出现,这让费英武隐约感觉有些不安。
一名前线督战的牛录额真回来禀告战况,费英武望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牛录额真,冷冷道:
“让包衣不要再射箭,省些力气准备冲阵,长枪兵身上有甲,轻箭很难杀伤!”
“昨日顺风,就该一举攻灭这伙明军,现在风向不对,勇士们骑射威力不能施展,反倒是这伙朝鲜兵,居高临下,总是偷袭咱们!”让他们根本没时间搞这些诡计。不过也不需怕他,咱们在七八十步漫射,引诱其火枪打放后,抵近四五十步平射。之后甲兵从缺口冲阵。”
“废话少说,今日下刀子也要给我杀光这群南蛮子!他们胆敢夜袭大营,我非生擒刘綎,还有那 日夜袭的敌将,千刀万剐!”
费英武神色凝重,他昨日便想做盾车,只是大军是战是退,济尔哈朗李永芳他们几人争执不下,今日再做已是太晚,而且大汗很快就要南下,若让他看见镶蓝旗如此窘迫,必然怪罪二贝勒,说不定直接取消他的贝勒。
这位小贝勒思索一番后,心中已然有了作战计划:
“各牛录留下二十骑兵,剩余步兵立即上,不必留人!等冲破这支长枪兵,让骑兵跟上,杀光那些讨厌的朝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