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正文卷第一章涂鸦被罚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数载。
这一日,天还刚蒙蒙亮,那三青宗的众人,还都未从那梦乡中醒来,一切,还沉浸在那黎明前的片刻灰暗之中。
但那宗外后山杂草丛生的山巅之上,却静静的躺着一个面容略显憔悴、嘴角干裂的小男孩。
他就仿佛是一滩烂泥巴,很是随意懒散的,躺卧在草丛之中,与那身旁窝在草丛里的石头一样,没有任何的声响,如果不仔细看,的确是没法确认,他还是活的。
他模样很是普通,放到那孩子堆中,也是看不出什么出类拔萃来。
但是,唯一不同的是,他那前额的头发,却是有几缕直直的向上竖而笼成一撮,且颜色黑中略带淡黄,就仿佛是那小楷毛笔的笔头一般,很是显眼。
“娘呀!你到底在哪里?那梦中向我招手的,是你吗?”
他喃喃的说着,随意的用嘴掀起一根青草,微微嚼动,任由那苦涩,缓缓的在嘴中渐渐的弥漫开来
他举起那满是泥巴,还有漆黑的一道道木炭涂过痕迹的手掌,挡在那双眼之前,透过那指缝,遥遥望着那轮还未消散而去的银白色圆月。
“娘啊!你可知道,我已经岁了,但却过得很孤独”
低低的喃喃自语之声,忽然毫无边际的,自小男孩嘴中缓缓吐出,他继而缓缓的抽回了手掌,放在脑后,双眼有点潮湿。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三青宗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俗家名字,五岁以前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都是一片模糊,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宗内,除了几个和他一样老是被谷利多那帮人,老是欺负的孤儿师弟偶儿和他说说话之外,其它人几乎和他没有什么交流,尤其是那些家世显赫的纨绔子弟,见了他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怕粘上晦气。
对于那枯燥乏味的每日练气修道,他是厌恶至极,他的心中,唯一有点使他可以心中喜悦的,只有那每日偷偷的在那青石铺地的修炼场,偷偷的用木炭涂鸦。
每次涂鸦时,他都会感觉到全身发热,暖洋洋的,就像那三月的阳光,暖暖的照耀在身体之上一般。
而且,同时他的体内,便是感觉有一丝奇妙的清气,自丹田缓缓的往上涌,让他很是受用,那萎靡不振的身体,也是会缓缓的跟着律动起来,变得精神抖擞。
当然,最让他不可思议的,还是他那几缕聚拢在一起的头发。
他自打记事起,那撮头发就是那个样子,任他怎么向下捋,却都是无可奈何,就是在宗内崇武堂徒弟们剪发之日,被直接的剪去,时日不多,便又会像那山间的野草一样,快速的生长出来,却还是原来的样子,而且,仿佛还会多上那么几根。
那些一同修炼的弟子们,背地里都叫他毛笔头,这也让他那原本脆弱敏感的心,更加的沮丧。
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原因,他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当然,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他也是绝对不相信,那别院的女修师姐们说的,他是那野人山中被捡回来的,那头上残留的那撮黑中带黄的毛发,是还没完全退化掉的野人毛。
他也是试着想问师父,但是,一看到师父对他那冷冰冰的猪腰子脸,他却又退却了。
“当”
一道青幽而响亮的钟声,在那三峰半山腰处的青瓦红墙之中,袅袅的传来,仿佛在昭告着,新的一天,又即将开始。
小男孩猛地打了个喷嚏,然后缓缓的自那草丛中爬了起来,望了望那不远处已然有嘈杂的声音渐渐增多的宗内各个院落。
钟声,代表着三青宗内众修士,又要即将开始每天的例行修炼。那三青宗的所有弟子们,洗漱用膳完毕,就该前往那修炼场集结了。
“清早打喷嚏,这是有人念叨我呢,不过,像我这样的孤儿,还有谁愿意想起我呢?想来,今天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习惯性的摸了摸那沾染了些许泥土的青色短衣兜,确认那几根木炭安然无恙,这在讪讪的向那宗内走去
玄州大陆东南方,一片青山绵延数百里,其中那三青山远山如黛,有三峰直耸九霄,峰顶没入云雾之中。
玄州大陆东南域三大玄宗之一的三青宗,便坐落在期间。
朝阳初升,整个的天地之间还飘荡着一丝清冷之气,但这三青宗的散修弟子们,已然是开始了传统性的晨练。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这整个的玄州大陆,每一个人都要从小努力修炼,如果谁不刻苦修炼,那他将来就会被人瞧不起!尤其是男人,一个没有实力的男人,就是女人也会瞧不起的。
“咦?月姐你瞧,那毛笔头变套路了”
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从中间山腰庭院飘了出来。
“别的师兄师弟都在刻苦练功,他却总是搞他那些别人搞不懂的东西,这小师弟的修练之路,怕是无望了,唉这也可以看出,有一个显赫的家庭是多么的重要”
那被称作月姐的妮子,很是“惋惜”的缓缓说道,一边说一边故意的提高了强调,然后挺了挺已然开始微微隆起的小胸脯。
原来,是那修炼场旁边供师父乘凉的亭子里,两个豆蔻年华的小妮子坐在那里,正饶有兴趣的眨巴着眼,望着庭院里一群练功的小童与少年品头论足。两妮子身着青衣,绾着发髻,肌肤白皙,唇红齿白,眨巴着杏眼,虽身材还略现婴儿肥,但一看就知道长大了准是大美人。
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就见那一群正在练功的少年身后不远处,却是有一口漆黑的大缸。那大缸黑釉白边,是哪宗内极为常见的盛物器皿。
但是略微不同的是,此刻那原本静静的放置在哪里的大缸,却是在微微晃动,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奇妙的东西。
突然,只见一个中年道长,猪腰子脸显得很是有点独特,两鬓长髯,身着青色玄衣,右手持拂尘,眼神之中透出冷漠的光芒,自那庭院门洞之中极速的走来。只见他脚步轻盈,一看就知不是等闲之辈。
就见他轻快的走到那黑釉白边的大缸之前,然后右手一探,就从那缸中如逮小鸡一般,掏出一个虎头虎脑,一手抹着鼻涕,一手握着一块烧焦发黑的长条形木炭的小男孩来。
正是那清早山巅之上,卧在草丛里思念娘亲的小男孩。
就见他一身衣服很是朴素,有几处还歪歪斜斜的打上了几个补丁,一看,就不是对针线熟练的人缝的,到像是他自己用什么尖锐的东西,拿旧线胡乱连接的一般,很是不规则。
但是,他的那双眼睛,却极为的清澈,就仿佛是一泓清洌洌的甘泉,闪动着极为灵动的光芒,仿佛刚吃了宫廷蜜饯一般。
此刻的他,一脸的沮丧,只是抬头望了那凶悍道人一眼,便又缓缓的耷拉下了小脑袋,仿佛对此已然习惯,就等那道人接下来对他的惩戒。
众师兄师弟们抬眼一看,也都急忙的收起招式,齐刷刷的按队列排成一处,齐声高叫:“师父”。
“慧明,你不好好修炼,又在这开小差,我看你是惩戒的还不够呀?”
那中年道士很是气愤的将那小男孩放在大缸一旁,恶狠狠的问道。
“我我在修炼画道,没有开小差,还望师父明察!”
他很是不服气的偷偷抬眼望了一眼满脸怒容的师父,小声说道。
“哼,画道?你连我门最基本的练气之法都没有弄明白,还给我提什么画道?真是可笑!”
中年道长望着他一脸不服气的神情,怒急反笑的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到那水缸之前,微微欠身,向那缸内望去。
就见那原本整洁的缸壁之上,此刻却是被歪歪斜斜的用木炭涂画上了一个个的树、人、山、石等物。仔细瞧去,还的确是有几分神似。
尤其是有一个很是有点神韵的女子头像,被涂抹在那缸壁之上,已然隐隐显现出了明暗浓淡,留白留的恰到好处,就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以木炭在粗糙的缸壁上,能够涂鸦出画笔宣纸的感觉,可以看出,这小家伙这涂鸦,也已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了。
不过,那中年道士望着那一个个的涂鸦,原本皱着的眉头,越来越凝成了核桃状,仿佛对于这种情况,他早已习惯了用厌恶来表达一般。
“哼,三界之中,以练气为主。悟道而生道则,锻体而化真气,此为正道。你不好好的修炼正道之术,却游手好闲的去乱涂乱画,我看,你这样下去,迟早把自己变成一个废物。”
中年道士缓缓转过身来,望着那两只小眼睛眼巴巴的望着他的小童,很是愤怒的大声吼道。
“可是可是传说那丹青妙手陈长河,自小就只是修炼画道。后来开宗立派,甚至自开一域,境界之强,普天之下无人能敌,请问师父这又是为什么?”
那小童虽然身材单薄矮但是那双目之中,却露出一抹极为倔强的神色。他抬头瞄了中年道士一眼,一脸的倔强。
“咣”
就听一声轻响,一个木鱼杵敲打在了那刚刚抬起的小圆脑袋上。
“哼,大言不惭,亏你说的出口?那妙手丹青程长河自幼就天赋异禀,人家在你这个岁数,已然是达到了元婴境界,而你呢?三年了,竟然连练气境界也是未能突破,还有脸提陈仙师?怪不得连你父母都”
中年道士气的七窍生烟,握着木鱼杵的手微微颤抖,本来想说连父母都不要你,但是感觉似乎在众弟子面前,有点不太合适,便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可是可是师父已年过四旬,比我修炼整整多了几十年,不也还没有达到那元婴境界么?”
小童很是不服气的歪着小脑袋瞥了一眼中年道士,小声说道。
他这声音虽但是那列队等候教诲的众少年却是清清楚楚的听在耳中,一时的都望着那气的脸都仿佛要变歪的中年道士,一个个忍不住轰的一下笑了出来。
“哼,怎么,想n不成?竟敢这样和为师说话?给我滚去面壁崖,思过半日,今日不许吃饭。”
中年道长脸色顿时通红,恼羞成怒,对着他大声的吼道,然后抬手向那后山处狠狠的指了指。
“是”
小童怏怏的答了一声,眼神之中露出不甘。很不情愿的一扭身,向山上面壁崖去了。
队伍之中,有一个肉呼呼,眼睛都胖成了一条线、约莫十岁左右的少年,悄悄的斜眼望了望那慢吞吞的消失在修炼场门外的小慧明,嘴角微微上撇,冷笑了一声。
“都笑够了吗?”德武真人抬头扫了一眼众弟子,怒声说道。
那一个个弟子在那德武真人声音响起之时,顿时都立马鸦雀无声,垂首而立,大气也不敢出。
德武真人顿了顿,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打破了那尴尬的气氛,这才朗声说道:“还有两月就是登龙会了,你们必须好好修炼。是文武双全入龙门,还是下山去历练一年再重头开始入门修炼,都由你们自己决定,你们听明白了吗?”
“喏,谨遵师父教悔。”
众弟子齐声答道。
“好了,继续修炼吧。”
德武真人望了一眼众弟子,目光收回,一挥手,就准备离去。
忽一抬眼,就见两妮子丛亭子后探头探脑,他脸一沉,就欲斥责。忽心念一转,冷不冷热不热的说道:“该在别院的老实回去在那修炼,别老往这边跑,不然我可要惩戒了。”说完,他挥了挥手中的拂尘。
两妮子一听,心领神会,急忙悄悄一路小跑的从亭后后门溜了。
德武真人见一切处理妥贴,便踱步从庭院修炼场出来,向山上去了。
小慧明闷闷不乐的来到了那位于半山腰的面壁崖,在崖前中间石台上小脸冲崖坐了下来。望着崖壁上那个大大的“戒”字,小嘴微微抖了几下,显得有点委屈。但是,他目光之中,有一丝倔强之色显现而出,虽然目中有晶莹闪动,但终是没有哭出来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被罚面壁了,而且“罪名”都是“不好好修炼、钻研旁门左道”。他感觉很是委屈。
这数年来,不知怎的,师父很是不看好他,每每见了他都直摇头,他几次想问师父他的诸多疑问,可一看师父那冷若冰霜的脸,他又退却了。
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他也惭惭的习惯了这样不明不白的生活。现在他唯一的精神慰籍就是用木炭在地上画画,每天早晨一大早,他就从厢房爬起来,去灶台捡烧过的木炭。
然后把它们埋在屋后墙脚下,自己偷偷的留一块在手里,待师傅教完当天招式离去,大家自由练习时,偷偷的跑到队伍最后面,然后拿出木炭就开始在地上画。一旦听见师傅的脚步声回来,他就马上回到队里假装修炼。
刚开始一切无事,但好景不长,他越来越投入,小脑袋里的画面渐渐的由简单、模糊渐渐的清晰、多样起来。以至于后来终于被师傅逮到了,他也就成了这面壁崖的常客。
当然,这这段时间他更惨,都是刚开始画师傅就到来。至于是什么原因,他一时也想不明白。
尤其是今日缸中涂鸦,这是他昨夜想了一晚上,终于好不容易想到的这么一个掩人耳目的好办法。但是,却还是很是不幸的被师父逮个正着。
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哎”的叹了一口气,心中颇有些落寞。
然后正准备闭目养神,神游天外。忽然就听一个阴敇敇的声音自身后突兀的传来:“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一点小小的挫折就把你弄成这样,那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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