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 牝鸡司晨(1 / 1)沐蓁蓁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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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显从坐上步辇就在思考武三思和韦后的话。

东郊祭祀不仅是供奉青帝那么简单,简而言之,它其实是一次向世人煊赫权力的机会。

自己的母亲武则天就曾因封禅泰山当了亚献而名声大噪,这也是她以女儿身登上皇位,走的最重要的一步。

古往今来,祭祀天地都是帝王的专属权力,所以第一个向天地神祇敬酒的首献必然由圣人充当,那亚献呢?终献呢?

李显有些头疼。

“朕这个皇后啊,和安乐一样,不让人省心。”

“哎!你们快看啊,我的风筝放的最高!”

大理石甬路旁,几个十多岁的妙龄少女,你追我逐,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左右,让李显心情为之一松。

“是蓁蓁啊。”

“见过圣人。”

蓁蓁手里攥着美人风筝,乖巧地行礼,光洁的额头因奔跑,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不用多礼,玩去吧,小心别磕碰着。”

蓁蓁浅浅一笑,两靥浮现出娇美的梨涡。

待孩子们跑的远了,李显感慨一声:“母亲家的人果然美貌,蓁蓁不过十几岁,就出落的这样好了。”

王承脸上堆笑:“等过几年,蓁蓁大了,圣人就将她收房了吧,也省着她们孤儿寡母没个照应。”

“放屁!”李显笑骂:“蓁蓁是母亲的侄孙女,跟朕差着辈分呢,再胡说八道,剪了你这条老狗的舌头。”

王承舌头一缩,心里不服:则天顺圣皇后侍奉了父子两人,你们李家是在乎辈分的人吗?不过这话只能心里想想,打死他也不敢说出来。

李显双目微闭,发出微微的叹息:“朕的安乐在庐陵的时候,也像蓁蓁这样乖巧可爱,为何回了长安变成这样?”

王承不敢接话,过了一会儿,才宽慰道:“公主在庐陵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回长安,享受一下也是应该的。”

李显沉默不语,当年他被生母贬到庐陵,时刻都有生命危险,自己和韦后日日担惊受怕,安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了童年。

“算了,是朕对不起她们母女,她们想干什么,随她们去吧。”

李显略显臃肿的身体,不舒服地动了动,岁月浸染的眼角透着些许疲惫。

步辇停在两仪殿,刚走进大殿,李显就看见张柬之黑着脸站在那里,手里的东西不用看就知道,又是弹劾别人的奏折。

这个老头,为什么每次都像来讨债的?

李显愤恨又无奈地坐到青玉案后。

“丞相这个时辰入宫,可是有急事?”

张柬之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从袍袖里取出一只精巧的食盒。

“这是?”

李显皱了皱眉,丞相这是玩的什么新花样。

“回圣人,这是臣家乡的美食炒米。今日午后,由驿站快马加鞭送来的,臣还未启封,想先请圣人一尝。”

李显大为惊讶,张柬之居然能给自己送美食?

“快呈上来!”

王承忙接过食盒,打开用银针探了探,见无毒,才敢呈上。

李显迫不及待地用金匙送入口中,刚准备细细品味儿一番,就听见自己的后槽牙嘎吱一声。

……李显的表情一僵。

这可把王承吓坏了:“圣人?”

“呸!呸!呸!”

“圣人这是怎么了?来人,快拿漱盂,快传御医!”

李显将嘴里的炒米尽数吐了,又含漱了几大口水,漱盂上浮现几抹若有若无的血丝。

“不必请御医。”

李显脸色十分不好地摆了摆手。

王承吓得一头冷汗,用一种凶狠地眼神盯着张柬之。

“唉——”

李显看着漱盂里自己可怜的半颗牙齿,五十多岁的人了,就剩这么几颗好牙,今天又没半颗。

“张柬之,这就是你送来的美食!”

李显咬牙切齿,恨不得宰了这个丞相。

朕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张柬之不以为意,侃侃而谈:“圣人只是尝了一口炒米就如此恨臣,然而臣老家襄州的百姓,因为连日的干旱,米价一路上涨,很多人家连掺了沙子的炒米都吃不起,只能吃树皮草根,更有甚者,为了活命,已经开始啃食观音土!”

李显脸色阴沉:“那你不能跟朕好好说吗?玩这种把戏!”

张柬之痛心疾首地道:“臣想跟圣人好好说,可圣人哪次听过臣的?皇后依旧在临朝听政,培植党羽,安乐公主仍然大兴土木,强掳百姓为奴,还有梁王武三思频频进出宫禁,坊间流出种种不堪的传闻,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给圣人,给大唐抹黑啊!”

李显气的怔住了,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坊间有什么传闻?梁王入宫哪次身边没有一堆宫人!这群人拿着朝廷俸禄,不知道为朕分忧,只知道造谣生事,真是可恨!”

张柬之没想到李显会当着他的面维护武三思,心里暗骂他糊涂,正色道:“圣人爱护家人,臣无话可说,只是牝鸡司晨,国之大难!”

“住口!别在朕面前危言耸听,实话告诉你,朕不仅要让皇后临朝听政,过几日的郊祭,朕还要让皇后亚献,安乐终献!”

张柬之如遭雷击。

“圣人!你这是糊涂了啊!郊祭亚献如此重要的位置,怎么能让皇后担当?如果皇后亚献,太子怎么办?他可是储君啊!”

“崇俊他顽劣不堪,不能胜任郊祭,况且皇后为什么不能亚献?当年母后就曾随高宗亚献!”

张柬之气的胡子一上一下:“圣人这是忘记在庐陵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李显脸色一变,张柬之是在提醒他,武则天就是因为野心膨胀才要铲除自己的亲生儿子,韦后既然效法武则天亚献,会不会效法武则天称帝?

那样李家不是又要被外戚屠戮一次?

“那你说郊祭何人亚献?何人终献?”

以往都是丞相代表公卿终献,可现在张柬之这么说有为自己争名夺利的嫌疑,所以他沉吟片刻道。

“太子亚献毋庸置疑,至于终献,相王殿下是您的亲弟弟,在宗室颇有声望,不如由他终献。”

李显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寒芒,沉默半晌,淡淡地道:“那就按丞相说的布置吧。”

张柬之心中一喜,又说了几件政事,才心满意足地离去,他一定想不到,自己简单的一次进言,不仅改变了自己、也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即将到来的郊祭,将引发一场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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