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国,春明城,皇宫内。
在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红墙黄瓦之下,一名二十五六的美妇正在微微打着哈切逗着鸟。
在她那稍显瘦弱的身躯之上披挂着淡绿色的常服,袖口上极其细节的绣着正在飞舞的凤凰,而那淡绿色同样也使得她的面容更显苍白瘦弱。
这是整个春明城乃至大燕国最为尊贵的女人,当今陛下的结发妻子,当朝的皇后娘娘。
苏青绾。
其实大多数情况下苏青绾是不会瘦弱成这个样子的,相反的因为当朝陛下萧以泽特意的关照,之前的苏青绾都是有一些丰腴了。
只是,前阵子苏青绾刚刚生育了她和萧以泽的第二个孩子,至此他们已经生育了一对儿女了。
而偏偏生下第二胎的时候造成了滑胎早产,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母女两个人都是造成了不少的身体损伤,因此苏青绾的身体也是逐渐瘦弱了下去。
“娘娘,披件衣服吧?”
侍女春兰走过来,手上拿着一件浅色披风,似乎是想要给苏青绾披上去,却又是不敢擅作主张。
苏青绾畏热,这件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果不其然,苏青绾面色平淡的摆了摆手,反而是心情明媚的看向远处的天空,只觉得灿烂的阳光在那一瞬间照在自己的身上也是很惬意的。
春兰见状,更是忍不住感叹一声,转瞬间已经要热泪盈眶了。
“娘娘果然很想念陛下啊!”
“但是娘娘您放心,那边的战事很快就是可以平定了,陛下很快就是可以过来陪您了。”
苏青绾:“……”
谁想他了?
然而,苏青绾还没有说出反驳的话,寝宫之外便是有一声娇俏的笑声骤然传来。
“仅仅只是一个边关战事就是让嫡姐如此担忧,若是陛下战死沙场,也不知道嫡姐究竟会如何呢?”
苏青绾皱着眉头看向来人,微微蹙眉:“江绾,你应该叫我皇后娘娘,而且胡乱编排陛下可是杀头的罪过,至于你不通报一声就闯入我寝宫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在她面前,一个妆容艳丽、身姿窈窕的女子缓缓站定,仔细看来,那面容似乎是与苏青绾有着三分想象。
正是她的胞妹,苏江绾。
只是,在她面前站立的却并不只是这一个人。
还有玉氏世家如今的家主玉南弦,在其身后甚至还有数十位身穿铠甲的将士。
苏青绾嗤笑一声,缓缓坐到了一边的贵妃椅上,甚至还拿过了一边惊慌失措的春兰手中的披风轻轻披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内廷何时可以容忍男子随意进入了!”
春兰惊慌之中仍旧站在苏青绾面前,等着眼前的这群乱臣贼子,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内廷?”苏江绾笑得灿烂,“现在哪还有什么内廷啊,整个皇宫都是被包围了,如今你们也只是瓮中之鳖罢了。”
闻言,春兰的面色煞白,脚步都是虚软下来。
虽然苏江绾说的无凭无据,可是春兰却是知道他们说的恐怕就是真的,因为如若不是这个可能,苏江绾他们绝对不可能带兵冲进当朝皇后的寝宫之中。
“乖,春兰,过来。”
苏青绾却是不急不缓,甚至招呼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春兰站到自己的旁边。
春兰瞥了苏江绾一眼,最后才是气不过的站在了苏青绾的身边。
“嫡姐似乎很是淡定啊?”苏江绾问。
“还好吧。”苏青绾淡淡的笑,“这不是没有什么挣扎的余地就放弃了嘛。”
玉南弦脸色一变,缓声说:“你要是不那么作恶多端,也不至于落下这样的一个下场。”
“噗嗤。”
苏青绾闻言,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住了笑意,抬眼看他,似乎就像是在嘲笑着一个傻子。
“我曾以为玉家公子风姿绰约、芝兰玉树,如今看来居然是连我丈夫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得。”
被苏江绾耍的团团转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不过这最后一句话苏青绾却是没有说出口,毕竟很不巧,她也是被耍的那一个,两个人都半斤八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只见,苏江绾轻轻牵住了玉南弦的袖子,眼神颇为眷念:“你别听她乱说,她素来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玉南弦轻轻拍了拍苏江绾的手,答应了一声之后就是低下了头,不想在多说话了。
瞧着安慰好了玉南弦,苏江绾又是缓缓踱步到了苏青绾面前。
“姐姐,其实你这样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当年明明众人都夸赞你聪慧,可是你被父亲惯坏了,娇生惯养着,怕是连脑子都懒得动了。萧以泽当年娶你就是贪图父亲的权势,更是把你宠上天去了,空置后宫这种事情也是做的出来……
苏青绾,萧以泽已经把你养废了!”
她看着苏青绾,眼中的轻蔑不言而喻。
“放心,不空置后宫,你也进不来。”
“你!”
苏江绾被她一噎,脸色涨红,不过之后又是冷静了下来。
“看来你对萧以泽眷恋如初啊,难不成你还奢求着萧以泽过来救你?”
“可是你没有机会了,边关战事吃紧,萧以泽亲身赶赴战场,他一半会儿赶不来了,而我的兄长却是领兵在皇城之中,如今已经包围了整个春明城,等到萧以泽回来?那一切就都晚了!”
“苏绝?他不应该是在留守边关吗?”
“原本应该是的,只不过我的兄长要是老老实实的在边关守着,那么边关就没有那么多的战事了。”
“所以你们勾结敌国,打开边关,引入敌军,要萧以泽给你们擦屁股,把他调走,之后就为了杀了我?”苏青绾轻蔑的笑着,手指指着自己的脸。
“对。”
“为了什么?”
“为了让我登上后位。”
“萧以泽能同意吗?”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已经绸缪了不止一两年的光阴了,我将苏家的产业归于我身,我让我的兄长谋取父亲的信任留守边关,事已至此,等到萧以泽回宫,他只会看到一个空了的春明城,而我肚子里的孩子只会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闻言,苏青绾瞬间滞楞,之前的某些记忆也是瞬间涌上心头。
“苏家产业?留守边关?所以我母亲双目失明,兄长至今还是一个活死人,都是你……做的孽?”
“对。”
轻飘飘的话语落在苏青绾的耳朵里,却恍若有千金重。
可笑,自己竟然放任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还被养在深闺之中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不止如此,你的小产也是我做的,只不过你运气好被萧以泽救下来了而已,要不是他你母亲还有父兄现在早就死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维持着一个表面的躯壳。”
苏江绾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如同魔音蛊惑。
苏青绾现在无意理会她的挑衅,只是随口说了句:“那就谢谢他了。”
“你似乎并不爱你的丈夫。”苏江绾看着她的落寞,倒是微微吃惊。
她刚才说的话之中,最重磅的消息应该不是这个。
明明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重点。
“我和他半斤八两,不过我相信我的丈夫。”
“或许是你绸缪所致,或许还有那位玉家公子一份功劳。”
苏青绾自然知道苏江绾在说些什么,而她话语间也是直指玉南弦。
最后,如愿以偿的看到了玉南弦阴郁的眼神。
“够了!”
他暴怒出声,苏江绾也是从苏青绾面前迅速退去,来到了玉南弦旁边。
“我……也不想。”
她的声音似乎微微哽咽。
“无所谓!”
玉南弦挥挥手,他身后的那些侍卫当即便是上前钳制住了苏青绾。
恼羞成怒了。
“我就不该听你这个毒妇继续说下去,如此对你的妹妹评头论足,你配吗?!”
苏青绾凄惨的笑着,可是却得不到玉南弦的半点同情,玉南弦甚至亲自来到她面前捏住了她的两边脸颊,迫使她张开嘴巴,手中掏出一瓶毒药就是强行灌了上去。
眼看着那毒药一滴一滴的流淌而尽,玉南弦身后的苏江绾也是轻笑。
活该!
苦涩的口感荡漾开来,散发到五脏六腑,苏青绾的意识逐渐迷糊,什么都来不及想,什么也都来不及做,她最后只是听到玉南弦冷酷无情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仿佛那是给她最后的怜悯。
“我……”
苏青绾轻笑,母亲、父兄的身影似乎在她眼前清晰浮现,正在轻轻朝着她招手。
“我怕苦,我想吃一颗饴糖……”
……
乾元六年,边关战事平定,当朝陛下班师回朝,带领数十万大军直接攻城,缉拿叛军苏绝将领及其属下数万人。
萧以泽入城之时,苏江绾还对眼前的一切一无所知,甚至还穿着凤冠霞帔站在城墙之上,只等待着最后的加冕。
萧以泽一步一步走向城楼,看着苏江绾笑靥如花面无表情。
玉南弦站在不远处,眼神阴翳。
“陛下,我就说过,只有我才是天命之凰,当初为什么……”
苏江绾说着,萧以泽同时也在朝着她不断靠近,随后——
“咚!”
萧以泽毫不犹豫的一脚便是踹向了苏江绾的肚子,疼痛感在苏江绾身上骤然炸裂开来,她瞪圆了眼睛,只觉得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她还没有说完自己的话,还没有摆出利益与威胁,就是被他直接打断,甚至一脚踹到城墙之下。
苏江绾毕竟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名门女子,即便是筹谋再多,也抵不过萧以泽的力气,只能是无力的望着城墙在自己的眼中逐渐放大。
珠钗坠落!
“不——”
“萧以泽你这个疯子!”
玉南弦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后就是骤然扑了上去,双手紧扣着城墙,看着城墙下面那血肉模糊的娇躯止不住的痛哭。
苏江绾死了,毫无预兆的就是被萧以泽从城墙之上推了下去,他似乎不想再听苏江绾再多说一句话了。
“萧以泽你怎么下得去手?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玉南弦挣扎而起,拽着萧以泽的领口,不住地怒吼。
冷血!
极其冷血!
一尸两命!
而肚子里那个还是他的孩子!
“呵,那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你一个亲手安排的人还不知道吗?”
此时的萧以泽面色依旧淡然,一脚将玉南弦踹到地面上,随后又是俯身蹲在她的面前,拽住了他腰间的玉佩。
玉佩玲珑剔透,成色上好,上面雕刻着一个“绾”字。
“就是因为这个你才对苏江绾死心塌地,甚至轻视自己的吗?”
“别侮辱我的感情!”玉南弦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面挤出来的。
“我就要。”
此时的萧以泽顽劣的过分,似乎就是想要拿着刀子朝着玉南弦的心口戳。
“你要找的那个人不是苏江绾,是那个女人自己送上门来的。”
匍匐在地面上的玉南弦胸口轻轻起伏,喘着粗气:“你说什么?”
“我说,苏家也是世家,嫡庶有别,在此代辈分之中,只有嫡女可以用绾字,无论是在什么地方。”
萧以泽一边说着,一边玩味的看着玉南弦,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个字迹,只感觉微微发烫。
只有嫡女才能用绾字,那岂不是……只能是苏青绾?
“不可能!”玉南弦迅速否定着这个猜测,“如果真的是她,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说?”
“说出来干什么?”萧以泽冷冷的看着他,“我未来的皇后,凭什么要接受你的觊觎。”
“我现在告诉你,只是想让你崩溃而已。那个你想报答的、执着的喜欢的姑娘被你自己亲手杀了!甚至连要一颗饴糖的小愿望都没有满足!我要你带着这种愧疚活下去,就像我一样,用后半生去祈祷她还有来生。你要用这辈子来为她诵经祈祷,一生永不停歇!要是做不到,你就去陪你那个假恩人好了,要知道你们可是恶心的同流合污!”
萧以泽居高临下的看着几欲崩溃的玉南弦,就像是看着已经腐烂的泔水一样,那种腐烂的气息令得他差点作呕。
凭什么呢?
她本应该无忧无虑的终老,凭什么让这群垃圾令她的人生戛然而止。
他们就活该下地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