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城传闻,苏家嫡女疯了。
据说是因为苏黎将军安危之事,可是溯源到底,苏家嫡女疯的那日,苏黎将军似乎是已经有了好消息传来。
所以……苏家嫡女是为什么疯了?
苏青绾看起来也不是痴傻,只是近来那般行径却是与众不同,或者说是与她平日里的模样相去甚远。
例如,夏日将近,有人相邀苏青绾去赏看初荷,笑问:
“那司徒婉仪的婚事拖了那么久,终于是嫁入寿王府了,又不知道我们绾绾要何时才可以和肃王殿下有个结果了?”
苏青绾面色僵硬,似乎是没有听清:
“什么王?”
“肃王。”
“肃什么?”
“肃王。”
“啊哈哈哈。”苏青绾尴尬一笑,“太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差点都是忘了。”
“……”
又例如,那日苏家嫡女相看店铺,将肃王府临街的一条路都是买了下来,充斥着豪门金钱的气息。
又比如,那日苏家嫡女在某位大家闺秀的婚礼上大放厥词,言语之间不乏羡慕之意:
“哎呀,只有我是孤身一人啊……”
苏青绾幽幽一叹,看着颇为可怜,就是说话间阴阳怪气的。
肃王府之中。
宋知书感慨万千,在萧以泽的书房之中颇有些感怀机缘巧合以及奇奇怪怪的舆论走向。
“真是有意思,前些日子苏小姐那般奇奇怪怪的言论传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殿下您会被针对,因为苏小姐话里话外似乎都是在说她与您不熟的样子。”
“结果呢,我倒是没有想到舆论最后会变成如此这般模样,都是在说苏小姐如今有些恨嫁的痴狂了,倒是无人质疑您与苏小姐的感情。”
宋知书不由得笑了起来,萧以泽却是一直僵硬着一张脸,偶尔眼波流转,也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前些日子有流言传出,说是此时的苏青绾十分的恨嫁。
不仅秀恩爱频繁,甚至看见其他人大婚便是羡慕,以至于在肃王府门前购置家产,作为胁迫。
“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传闻应当是她自己传出来的。”
“苏小姐传出来的?”宋知书有些讶异,也是不知道萧以泽为何会推出来这般结论,“她为何要这么做?”
宋知书知道萧以泽想要促成苏青绾与萧光乾姻亲的事情,也是知道苏青绾因为这件事情生了不少的气,他也曾经劝阻过萧以泽,不过却是没有什么效果。
萧以泽眸光暗淡,沉默良久之后才是缓缓说道:“她应当是气不过才是说的那般话,想让本王知晓她心中并不好受,等着本王去解释缘由,可是又是怕舆论发酵,让众人觉得本王与苏家离心,从而为难本王,于是便是放出了这般流言,如此粉饰太平。”
萧以泽有些难受的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般不是好事吗?苏小姐如此维护您?”宋知书不解。
他要是遇见这种事情,恐怕都是能够笑出声来。
“这样……好吗?”萧以泽怔怔的,“宋知书,你见过其他的大家闺秀吗?她们或许只是家境殷实了一些,其中飞扬跋扈者都是不在少数,可是苏青绾呢,生活本就是美满至极的孩子,为什么要为了本王担惊受怕,甚至连气都是不敢撒?”
宋知书被他问住了。
“宋知书,本王不爱她,你一早便是发现了。本王从始至终都只是在利用她,如今本王的良心撑不住了,那颗原本就卑劣的心实在是承受不了如此的重压了,放她走已经是如今最好的结果了。”
“倘若本王爱她,便可以承受如此的愧疚,可是本王从一开始便是已经陷入最狭隘的巷口了。”
宋知书看着他,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同情,口中却是在问着:
“那么现在呢?”
“现在什么?”萧以泽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现在有爱吗?”宋知书沉声说着,“王爷,有些事情可能是局外人看得更清楚一点,有些事情您说是责任,可是因为责任而做出的事情与因为爱意而做的事情是截然不同的。”
“有些事情,您请先不要急着下定义,咱们且观后事。”
宋知书微微一礼,说完这般话便是从书房之中退了出去。
*
不知不觉,已经是入夏了,北疆战事稳定,南疆也是频传佳报,据说过阵子将南疆边关的那座城池打下来之后,萧渊郡王爷也是要回京了。
当今陛下显然也是比平常更是焦躁了一些,以至于这段时间都是没有什么兴致去理会萧光乾了。
苏青绾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便是去未完善完成的雍王府督工去了。
雍王府的修缮并非只是简单的打扫或是修建花草之事,更多的是雍王府年久失修,不少物件都是有些松松垮垮的,住进去危险也是不少。
苏青绾躺在躺椅上,晃晃悠悠的,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所谓,督工是在做什么?
就是……坐着!
“啊——”苏青绾仰天长叹,都是有些睡不下去了。
早知道督工这件事情这么无聊,她便是不答应皇叔去做这件事情了。
督工这件事其实是可有可无的,毕竟眼前这些负责修缮的工匠都是内务府派来的,并不敢怠慢,她知道皇叔的意思,皇叔只是想让她有些事情做,不整日里在府中长吁短叹罢了。
苏青绾仰躺着看看天,只觉得自己并非是为了重生复仇,自己是为了重活一世然后被萧以泽抛弃的。
萧光乾前来看看情况之时,瞧见的便是这般境况。
原处工匠正在修缮大殿的棚顶,迸发出烟尘和细小的瓦砾,将整个雍王府都是烘托的雾蒙蒙的,而苏青绾便是坐在不远处的老柳树下,打着哈切,望着从余荫出泄露下的点点阳光。
她皱起好看的柳叶眉,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大事。
“想什么呢?”
“啊?”
苏青绾突然被这声问话吓到了,直接是从躺椅上直起了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还是有些后怕。
“怎的了?”萧光乾被苏青绾这般一连串的动作给逗得忍俊不禁,不由得问道。
“无事。”苏青绾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是说道,“作为督工之人,平日里就是看人有没有偷懒的,我一直在此处躺着倒是忘了此事了,还以为是有人来抓我,骂我懒惰呢!”
“嗯,确实是要说说的!”
萧光乾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不过你若是说一说正在想些什么事情,你皇叔我或许可以网开一面。”
“如此?”苏青绾轻笑一声,“那我可是要好好说了。”
“我在思考,我为何活着?”
“如此深奥。”
“要更深奥一点。”
“例如?”
“例如,我是不是该找人好好地报复一下!”苏青绾忽然是恶狠狠地说道。
萧光乾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最后紧皱着眉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只折扇,猛地敲了敲苏青绾的小脑袋。
“你呀!脑袋里面整日在想一些什么啊!本皇叔走之前是这样教你的吗?你这是被谁给教坏了?!”
“没有。”苏青绾捂着脑袋,眼泪都快要滴下来了,越想越是委屈。
多年不见,九皇叔为何是越来越凶残了。
苏青绾缘何能在一众大家闺秀之中显得格外的乖巧,“罪魁祸首”便是萧光乾,当年苏青绾便是遭受了他不少训斥,没想到多年之后,她似乎也是逃不开这般魔爪。
“此乃正当防卫!”苏青绾理直气壮的。
当初害的苏青绾红颜薄命的可不仅仅只是苏江绾一个人,玉南弦也可以说是出力甚多,或者说是苏江绾只提供了一个理论,其余的具体实操可都是玉南弦所做的事情。
如今苏江绾暂时没有了威胁,可是那玉南弦却是突然前往了江南,若不是此时苏青绾细细思量了一回,恐怕是会忘了这般人物了。
那般黑暗的恐惧还在眼前,苏青绾却是差点忘却了,令得苏青绾再一次感慨自己的没心没肺。
若是河东奎,此时便是会跟在自己的身后好好斗上一场了。
可偏偏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萧光乾,温柔到了骨子里,也是正经到了骨子里。
“怎么回事?”
毕竟是自己教出来的孩子,萧光乾也不相信苏青绾会如此的暴力恐怖。
闻声,苏青绾顿时连连点头,神经兮兮的低声说着:“不瞒你说,其实有人要害我!”
萧光乾:“……”
“所以,那人呢?”
“在江南呢,我怀疑他要酝酿什么攻势,然后本人防卫不当,便是会惨淡收场。”苏青绾笑嘻嘻的说着,心里确实是在担忧这件事情。
她虽然是知道玉南弦前往江南是因为自家的生意出现了些许问题,不过苏青绾还是稍稍有些害怕,害怕不久之后等到玉南弦回来了便是会瞧见自己的白月光变成了他人的侧妃。
两人再一互诉衷肠,便是会将苏青绾推到风口浪尖。
依照前世玉南弦甚至不惜让自己的白月光怀上萧以泽的孩子的情况来说,即便是苏江绾已经嫁作了人妇,也是一定会为她报仇的,更何况苏青绾也确实是在此处奉献了一份力量,苏青绾便是更加的害怕了。
“江南?”萧光乾皱着眉头,突然是吐出了一个名字,“玉南弦?”
苏青绾顿时眼睛一亮,急切的寻求着认同感,甚至身体还前倾了一些:“皇叔你也认为他不是人对吧?”
“砰!”
苏青绾的脑袋又是被敲了一个爆栗。
“好好说话。”
“好的。”
见到苏青绾乖巧下来,萧光乾才是继续说道:“就是玉家势力收缩,我才是无可奈何之下来到春明城的,因此玉南弦去处理江南玉家之事我也是知晓的。”
“不仅如此,我回到春明城之后也是听到了不少的消息,听说你坑了人家的布坊,莫名其妙的,还搞什么相似的款式,一看就是针对玉家的。”
萧光乾如此说着,时不时还露出些责怪的笑容,不过那份状态却是没有什么杀伤力,以至于让苏青绾视若无睹。
不过,萧光乾沉吟一声之后,突然是看着苏青绾认真的问道:“他真的要害你?”
萧光乾虽然是有些怀疑,不过还是想要相信苏青绾。
苏青绾的确是不像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孩子。
苏青绾点着头,眼中罕见的流露出些许怯弱。
苏青绾,是真的害怕。
毕竟某人是真的带给过她真实的死亡恐惧的人,这一生都是很难忘怀了。
*
江南之地。
江南玉家的事情玉南弦已经是处理的差不多了,择日即将回京,此时的他还对春明城之中的消息一无所知,江南虽不偏僻,可是距离春明城来说也是不近,因此消息也是不畅通。
不过这并不妨碍玉南弦急切的想要回到春明城之中,但在此之前,玉南弦还是来到了江南的一间寺庙之中。
这间寺庙其实已经是在江南此地伫立许久了,只不过之前玉南弦却是并未来过,此次前来也只是为了祈祷事情顺利,不要再有这种无妄之灾了,惹得他原本设定的好好的计划都是中断了。
玉南弦一步一步走上阶梯,看着朱红的墙面立在两边,闻着那令人沉静下去的檀香,心绪也是逐渐稳定。
持香走入庙堂之中,玉南弦的眼神忽然是朝着侧旁一转,看向了另外一边。
在那处,一位苍老的老丈正虔诚的跪在佛像之前,分明只是普通至极的一个画面,但不知道因为什么,玉南弦就是觉得心口咯噔了一下,觉得此事很不寻常。
领路的小和尚见状,也是看向了那处,随即看着玉南弦问道:“施主,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位方丈乃是何人啊?”玉南弦忍不住问道。
“哦,这位方丈啊,乃是小僧的师叔,是祖师的关门弟子。不过听说早年间尘世未定,至今依旧是执着于前尘往事之中,不过因他虔诚拜佛,祖师便是收了他,至今依旧是在虔诚祈祷,久久不起,也不知是在祈祷些什么。”
“对了,小僧这师叔并无法号,素日里我们都是叫他在俗世中的名字,南弦法师。”